第二十五章 出现转机(1/2)
白桦写了份辞职书交给他的领导。就他内心而言,他不愿放弃这个工作。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是这份工作让他不至于完全丧志,而且,他打心底热爱着音乐。就算在平凡人的眼中,私立贵族学校的老师也是个美差,很多人争着要这份工作。所以领导不愁无人可用,也就没有挽留白桦,直接批准了他的辞职。
走时,领导对他说:“你知道你怎么有的这份工作么?”
白桦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说:“什么意思?”
领导露出一个狡黠地笑来:“你觉得凭你的资历和水准,能在众多高材生里边脱颖而出,靠的是什么?”
白桦嗅到了不对的气味,猜到其中有点蹊跷。他想起面试完之后,在公园的长凳上沮丧地坐着,小娴却自信满满地说:“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女人的直觉很准的。”他意识到小娴在中间搞了鬼,很没面子地对领导说:“我以为是我运气好。”
领导失笑道:“运气?呵呵,你真天真。现在你要走了,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实情,没有别的意思。是一个富家小姐找到我,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跟下边打个招呼,务必要把你录用了。”
白桦知道小娴是出于爱他才这么做的,但他很受伤,他的自尊让他觉得抬不起头做人,他不知道在他身上还能找到什么闪光点,是值得骄傲的。他脑子空空荡荡的,像游魂一样出了办公室,朝教室魂不守舍地飘去。
他站在讲台上,几十双眼睛注视着他。他深吸了一口气,说:“白老师是来跟你们道别的,我要走了。”
台下哗然,同学们议论纷纷,不相信这是真的。
他双手往下压,止住菜市场般的热闹,接着说:“你们都是好孩子,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光,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月,但老师真的过得非常开心和满足。”他向台下的同学们鞠了一躬,红着眼说:“谢谢你们。”
小牧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大声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走?”
白桦的脸上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语调深沉的说:“原因很复杂,一时跟大家说不清楚。能教你们这群学生,老师感到很幸运。临走了,再多的不舍也说不出来了,送一句寄语给大家吧。”
他从粉笔盒里拿出一只蓝色的粉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道:“最好做你自己,不要因为外力的干扰,而与梦想失之交臂。”写完,他劝大家不必难过,戏说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再见时,或是十年后,当你们在现实的压迫中挣扎,请你们能想起我今日一句寄语。”他见任课老师来了,换了一张脸谱,带着一脸的若无其事,像太白一样洒脱地离去了。当时,他确信自己表现得像个一半感性、一半理性的诗人,绝没有爱惜惜、情依依,又不是没有含带着感情的,那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在旁人眼中不会有造作、煽情之感。
路过二楼楼道旁曾经的音乐室,他透过玻璃窗向里看。里边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黑压压的,看得人心情很沉闷。阿九在玻璃窗上砸出的洞还在那儿,被他撞坏了的门,倒是换了把新锁。他只能大概推测出阿九倒在地上的位置了,那个位置放着装电子仪器的纸箱和用坏了的课桌椅。
他又联想到他自己就要彻底同音乐绝缘了,不禁觉得物是人非事事休。他和阿九再也回不去了初识彼此的仲夏。他从东边动身,到了中途,满怀着舍不得回顾来路,命运却推着他朝西边马不停蹄地驰骋。他并没有挥舞手中的长鞭,马儿却跑得飞快。原来,不是命运鞭挞了马儿,而是命运鞭笞了他的心灵。
人要是都能活得像金色麦浪里刈割收获的普通百姓,不用承担太多,不用背负太多,哪儿会有不快乐呢?人之所以不快乐,是因为人有奢求,有永无止境的占有欲。学会感恩基督给予的每一份美妙,或许就不会为了中途的得失而挂怀了。
白桦告别了一段美妙的经历,像个恶作剧的坏男孩一样,在学校大门口丢下一个燃着的烟头,避开进进出出的公家车,双手揣进上衣口袋,朝他和小娴的家走去。他告诉自己,男人的尊严值不了几个钱,小娴暗中帮助他,是为了他好。他本已无以回报她的爱,权装作不知道吧。
他进屋换了拖鞋,对小娴开玩笑地说:“辞了,辞了。为了娶你,我可是砸锅卖铁了。”
小娴娇嗔地说:“你已经在爸爸面前信誓旦旦立了承诺,口口声声说要对我好。你千万要记住你答应的话啊,‘永远以一颗赤诚的心待我’。”
他心想:爱一个人太深,总免不了想将他锁在身边,一点点地霸占他的全部。他和小娴在迷幻、浪漫的爱情之路上走下去,走得久了,终于也掉进了世俗的圈套当中。为了让小娴放宽心,他说:“咱俩‘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牛皮糖一样黏在一起,分不开了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他说完就觉得自己不够坦诚,不过又安慰自己,毕竟是善意的谎言,善意是诞下这谎言的初衷。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感觉自己像命运的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好比他去一家饭店吃了饭,发现没钱买单,于是站到门口,撅着屁股,寄希望于做为掌柜的小娴的父亲能痛痛快快给一脚,将他踢飞到门外。小娴的父亲不踢他,却说:“你欠的这顿饭钱怎么算?不是踢一脚就能了事的。你也别像优伶一样唱小曲儿了,你回去跟你父亲说,‘唱小曲儿没前途的,我要到大饭庄当店小二。’”于是他回家告诉父亲,父亲对他说:“去吧,去吧!‘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这只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没有坏处的。”从始至终没有他的话语权,没人管他究竟喜欢唱小曲儿,还是当店小二。
他揉了揉眼角,挥去这些杂乱的想法。他和小娴坐在沙发上,罗列出亲友的名字,结婚时都是要请的。
小娴抱出来一大叠喜柬,说:“这半天我也没闲着。”她又拿出笔墨来,接着说:“别浪费了你一手好字,来吧。”
“婚庆公司不包写喜帖?”
“我去拿的。咱俩结婚,能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吧,显得有诚意。”
“说得轻巧,你又不动手写。”白桦翻开一张喜帖,使唤小娴说:“娴儿丫头,笔墨伺候。”
小娴笑得前仰后合,眉黛间透着小猫一般的温顺,在一旁研墨,打趣地说:“你耕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缝补,你写请柬我研墨……”
他打断了她的俏皮话,说:“打住!没完没了,等你四五十岁了,我怎么遭得住你折腾?”
她说:“好嘛,你专心写。”
他想把每一封喜帖都写得很好,可惜太久不用毛笔,手抖得厉害,写了几封,才逐渐找回状态。写毛笔确能陶冶人的性情,当他全神贯注于这件事上,把一个个笔力遒劲、力透纸背的字书写出来,心境就像在旷野中体味云淡风轻。但是写得久了,在反复的机械挥笔的过程中,单调和乏味让他的精力不似开始时集中了。他不想敷衍了事,于是停了笔。
他猛地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说:“哎呀!我答应了去参加他们的开张大典,怎么把这事儿忘了!得赶紧去,一会儿该结束了。你去吗?我的准老婆大人。”
小娴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走哪儿,我跟到哪儿。”
白桦换了鞋子,拉开门说:“你头发长,见识却不短。最近说话都是一溜一溜的,突然意识到你是一个文化人。”
小娴拍了他一巴掌,说:“讨厌。”
等他们到了超市门口,整个现搭起来的台子周围站满了围观的群众,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想着抢在别人之前,冲进里边购物,成为那幸运的前一百名。
台上繁花似锦,两旁整齐地立了一排旗袍裹身的妙龄女郎,最中央站着小牧的父亲,对麦克风说:“我说完了,谢谢大家。”闰月和小辉分立两旁,牵着一条彩带。一个和其他女郎旗袍颜色不一样的女子,莲步轻移到小牧的父亲身旁,恭敬地递上一把剪刀,对着麦克风说:“下面开始剪彩。”看来这位是司仪了。
他俩站在人群之外,没有了穿越人墙的心思,但是,不穿越人墙看不见台上的情况。白桦对台上发生的事情没多少兴趣,但觉得这司仪的声音有点儿熟,一时也说不上来。小娴倒是十分好奇,撑着白桦的肩膀,蹦了几蹦,想看个究竟,结果还是没看到。白桦弯着腰,示意小娴趴到他背上。小娴小脸儿红得厉害,轻轻贴住他的后背。他扎稳脚步,把小娴背了起来。小娴借助这无与伦比的高度,能够从人墙的上方看过去了,她一下惊讶的差点摔下他的背来。
白桦问她:“怎么一惊一乍的,什么情况?”
小娴说:“剪彩的不就是那个男人嘛!”她还不自觉地伸手指了指,突然意识到白桦看不见上边的情况。
白桦说:“喔,好冷的笑话。”
小娴说:“这都没什么了!还有更夸张的。”
白桦本来是个老成持重的人,被小娴这么一逗,心里也觉得痒痒,忍不住好奇地问:“什么更夸张的,能让你这么大反应?”
小娴想卖个关子,不过看她白桦哥哥背得辛苦,心里有点小感动,说:“司仪啊!你绝猜不到是谁!居然是——叶子!”
白桦说:“噢?她怎么也来凑热闹啊?”
小娴从他背上下来,说:“这小妮子,该不会对那三个男人中的一个芳心暗许了吧?”
白桦揉了揉腰,说:“该减肥了,好重啊。”
他俩打情骂俏了一会儿。突然间,人墙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向超市的方向涌动,迅雷不及掩耳的时间里,一片黑压压的人挤进超市去,偌大的广场空了一大半,只觉光线亮了好多,有点儿“豁然开朗”的意思。
白桦目瞪口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广场,说:“人民群众要是能把这股干劲发挥在其他方面,将是多么令人敬畏的力量!”
小辉远远地瞧见了他俩,抓着彩带的手朝他俩挥舞,脸上绽放开了憨直的笑脸。
他俩不紧不慢地走上台去。白桦对闰月说:“这个前一百名,我看我还是算了,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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