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Shirley咖啡馆（1/2）

4月5日，清明节，阴。

昨日下午，接到葛大妈从居委会打来的电话。询问吴倩倩，次日是否愿意去滨海古园，为父母扫墓？若是愿意，居委会将派车，由葛大妈陪同前往。

事无巨细，沈芳永远考虑的比同僚多一些。如此关爱社区里的弱势群体，自然能赢得良好的口碑。政绩和民意，都是组成政治资本所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选定葛大妈陪同，除了她与吴倩倩比较熟悉外，更重要的是她丈夫的墓地也在滨海古园。这个顺水人情，沈芳做的不动声色，却又高明之极。葛大妈的儿子和儿媳都是某重点小学的老师，尤其是儿媳――金郁芳，已是该所小学的教导处副主任。提前搞好关系，对于今年九月即将入学的沈芳女儿，尤为重要。

凌晨六点，吴倩倩乘上一辆别克商务车向滨海驶去。随行的还有葛大妈、她的儿子儿媳和两个年幼的孙女。葛大妈一路上忙着照顾孩子，倒也无话。

滨海古园，位于魔都南方临海的陵园。占地辽阔，古朴宁静。葛大妈按照沈芳的指示，动用公款，提前为吴倩倩准备了鲜花，水果和香烛。

吴倩倩谢绝了葛大妈的陪同，问清父母墓地的位置，独自一人顺着林荫小道漫步而去。

由于到达的时间比较早，陵园中还少有人迹踪影。青松翠柏，小桥流水，若非排列整齐的墓碑，还真与公园无异。长福苑，滨海古园里众多墓区中新开发出的一块区域。这里属于大众层次的墓园，即使如此，双穴合葬的墓地，标价也已超过20万元。267号墓碑上，吴浩然和林蕴的照片显示着逝者生前的容貌。吴倩倩唏嘘良久，将祭品摆放整齐，点上香烛，双手合十。“你们放心吧，我会好好对待你们赐予的这具躯体。愿吴倩倩的灵魂在天堂和你们一起幸福生活。你们的冤屈，我会尽力洗刷的。在这人世间，我就代替你们的女儿吧！安息吧，我的亲人！”

吴倩倩伫立在墓碑前，思绪万千。忽然间，一阵轻微的抽泣声传入耳中，循声望去，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不远处，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俯身在花坛上，双手不停抚摸着花坛上的大理石。她的身后，一个冷峻的女子，淡淡地注视着少女，一言不发。

吴倩倩心头一紧，莫名的紧张让她全身忍不住轻微地颤抖起来。“萌萌，我亲爱的女儿！”她压抑着激动，却不止一遍的在心中狂喊到。

俯身花坛的少女，正是赵东的女儿――赵萌萌。此时的她，正抚摸着花坛的大理石上父亲的照片，泪眼婆娑。喃喃地说：“爸爸，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吗？我好想你……”

“哎……你也来看过他了。我们早些回去吧？我九点半之前，要到单位的！”幽幽的声音在赵萌萌身后响起。说话的正是那脸色冷峻的女子，也是赵东的妻子――梅璐瑶。

少女轻声说：“妈，你再等一会。”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玉溪”，小心地抽出一支烟。学着父亲曾经的样子点燃后，缓缓插在花坛中。站起身，将香烟和打火机放在墓碑旁。

“爸，你省着点抽啊！”赵萌萌柔声说，“等以后我赚钱了，再给你换个宽敞点的地方。和别人挤在一起，不习惯吧？”

梅璐瑶上前搂住女儿肩膀，默默地拍拍她。赵萌萌注视着父亲的照片，依依不舍地说：“爸，我们走了啊！你要乖乖的，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赵萌萌挽着母亲从吴倩倩身旁的小径经过时，埋怨地问道：“妈，你既然来了。怎么不和爸爸说说话？”

梅璐瑶冷冷地说：“活着都没话说，死了还能说什么？”

“你还在生爸爸的气？”

“她是你爸爸！”梅璐瑶愤愤地说，“这辈子就对家负过什么责任！”

“其实，绝大多数时间，爸爸还是很爱我们！”赵萌萌难过地说完，甩开挽着母亲的手，快步前行。

梅璐瑶怔怔地望着女儿的背影，无奈地叹口气，也快步跟了上去。

望着母女俩渐渐消失在小径尽头的背影，吴倩倩终于忍不住，任由眼泪夺眶而出。人生的痛苦莫过于生离死别，而刚才短短的时间内，她把生离和死别的滋味，都体会个遍……

她来到赵东的墓碑前。与其说那是墓碑，不如说是一块大理石砖。一颗黑松的周围，若干个墓穴被砌成圆形的花坛状。没有树立的墓碑，仅仅是在平铺的花坛台面上，刻着逝者的姓名。注视着自己曾经的照片，她心中一阵酸楚。恍然间，似乎自己正在焦急地驾驶，超越左侧车辆的刹那，一张精致美丽的脸庞映入眼帘。那分明就是吴倩倩！突然间，一个巨大的物体自天而降，紧接着眼前一片漆黑！

“那天晚上，我与吴倩倩一家，应该遭遇的是同一起车祸！”她好像看见了事故发生的瞬间，自言自语说，“在车祸之前，我究竟在干什么？”

再如何努力，她也回忆不起，事故发生当天的经历。这让她苦恼万分！抓起赵萌萌留下的香烟，习惯性地点上一支，坐在花坛上沉思起来。

晨风、花香、鸟语，还有远处若隐若现地波涛拍岸声中，一个美丽女孩正低着头若有所思。她指尖氤氲袅绕的青烟，顺着乌黑柔顺的长发，缓缓爬升。如此精致的画面，却出现在墓园内，平添了一份诡异。陆续而来的祭扫者，纷纷为之侧目。感受到异样的目光投来，吴倩倩起身，对着自己的墓碑说：“凡是必有因果！我会查清楚的！”

走出滨海古园的路上，想起梅璐瑶和赵萌萌母女，心如刀绞。过完一世才明白，亏欠谁都可以，就是不能亏欠家人！那是一种罪孽……

回程的路上，看见眼圈红肿的吴倩倩，葛大妈以为她仍为父母伤心，安慰了她几句，也就任由她沉默不语。

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清丽晨间风景并没有引起吴倩倩的注目欣赏。她想起那句信誓旦旦的话：“如果你有危险，我情愿到马路上被车撞死！”当初感人的话语，如今想来，却是那么荒唐可笑！

“我真的有危险，你又何尝知道？即使你被撞死，又有何益？更何况，危险未至，你早已远远避去……”吴倩倩心中想到，“不知道这句话的创造者，现在是否安好？”

魔都东部，一栋商务大厦，富丽堂皇的大堂内回荡着优雅的钢琴曲。巨大的落地玻璃，使得建筑物内部通透敞亮。大厦呈u字状耸立。u字的正中是绿意盎然，喷泉飞洒的花园。置身于大堂中，正门外喧嚣的马路和大厦中静怡的花园，让人仿佛来到了两个世界的入口。大堂东侧，一家开放式咖啡馆串起了喧嚣和静谧。若是等人，可以选择正门侧的沙发，开阔的视野，能轻松发现如约而至的亲朋好友。若是休闲小憩，则可以落座于花园侧的藤椅，静拦无尽春意。咖啡馆的木质拱门上，赫然悬挂着“shirley咖啡馆”几个大字！

吴倩倩步入店内，挑了一个面对花园的位置坐下。今天她依旧穿着昨日的那套衣服，晨间的匆忙让她决定小小的偷下懒。风衣包裹着身体，让她感到不适。她起身脱下风衣，奇怪地扫视着周围。从她走进来到落座，竟然没有服务员过来招呼。微蹙眉头，她无奈地走向吧台。只见吧台里，两个女孩正专心地盯着手机，丝毫没有察觉有客来到。

“哎……这两个丫头。越来越懒散了啦！”吴倩倩心中暗骂到。

“请问”她询问到，“你们营业吗？”

一个身材小巧的女孩抬头看了吴倩倩一眼，忙不迭地说：“营业的！不好意思，刚才没看见您……您需要什么？”说完还不忘推了推身边另一个年纪略大的服务员。

“一杯拿铁，不加糖。”

“好的，请稍等。”女孩熟练的在收银机上敲打了一会说，“拿铁，28元。其它还需要吗？”

“没有！”吴倩倩付完钱，回到刚才的座位坐下。

“别玩了，赶紧做咖啡！要是被shirley姐看到，她又该啰哩八嗦啦！”收银的女孩对同事说道。

“切……”另外一个女孩轻蔑地翻翻白眼，“你看她在干啥？有时间管我们？每天都在勾勾搭搭……”

吴倩倩顺着两个女孩的视线望去，花园里一对男女，交谈甚欢。身边两只宠物狗却呲牙咧嘴，虎视眈眈地对峙着。男人手中的狗绳，栓着一条雪纳瑞。而一只体态娇小的茶杯泰迪在它身边跳跃着狂吠！女人见状，蹲下身，怜爱地将泰迪抱起，温柔地抚摸着它，如同母亲对待婴儿一般。男人笑着伸出手，却不是对着泰迪，而是在那女人脸颊轻轻一捏。顿时，那女子花枝乱颤起来……

“喔！我不行了！”年长的女孩小声怪叫着，双手不停的揉搓着臂膀，“实在受不了啦！快干活吧！”

说罢，两人转向咖啡机，一阵偷笑……

熟悉的磨豆机声、咖啡萃取声响起，吴倩倩静静闭上眼，打开记忆之门。

收银女孩名叫赵巧媛，而另一个女孩名叫张霞。两人都是赵东招聘进店的。咖啡馆招收服务员，对形体外貌的要求并不苛刻，但是性格一定要外向。这本是一个休闲的服务行业，拥有善于与人交流的服务员和经营者，对店铺的运营至关重要！所以，两个女孩都能说会道，机灵乖巧。这样的员工，若是管理得当，自然会为商家增色不少。反之，他们就会偷奸耍滑，在顾客面前造成负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