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壹 伍仕诚——汽船鸣笛,他驶离乱世(2/2)
回家第一夜,他什么也没动,也未叫人清扫整理,就在楼梯上坐了一整晚,一大扇窗把故乡月明无私送给他。
其实早已经是物是人非。
他不是那个穿西洋衬衫背带裤上学的大少爷,阿妹也再不是穿公主洋裙弹钢琴的小小姐,也不会再有放学后逃开家里司机的接送车,在弄堂里穿行,拿白石灰石在墙壁涂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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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未尝过上海的梅雨,早已经忘了淅淅沥沥的雨打在院子里铁树的青翠。
以前的日子里,喜欢穿着长烬绸布衫,在藤制屏风后摆张摇椅午睡的阿妈,手里会摇着一把讲究叶子扇,给他阿妹扇风,管家到六点钟会过来请人吃饭,到晚八点才能在长桌上见到他阿爸,家里从九点到凌晨三点一圈一圈搓麻将,他阿妈就会披一件外衫站在二楼,倚着木栏杆看楼下热闹非凡牌局,一直到他长大,才明白那种神色叫厌恶。
牌桌订制,中间是绿绒布,黑漆漆绿莹莹四面,他阿爸周身对面坐三个年轻女郎,头顶上圆筒花灯,把每个人脸映得都白腻反光。
后来欠债,家里再没人来陪他阿爸搓麻将,牌桌卖给了对门胖阿伯,他阿妈先是变卖首饰后来是别墅,再后来阿爸不见了,阿妈病死了。
阿妈的珍珠软底拖鞋衬绿绸布里子,阿妈的白色银花披风,阿妈的黑色象牙骨扇的蕾丝勾花金线扇面,关于阿妈的一切,都只能成为不可挽回不可复制的过往。
记忆在,旧物一去不回了。
再之后,他跟阿妹两个人偷偷上渔船偷渡到香港。
养尊处优的少年时光一去不返,在黑漆漆充满鱼腥味的船舱熬过日夜颠倒,阿妹差点发烧到死掉,也有过一天一夜不吃东西饿肚子的时候。
在龙港认识霍恩,装船卸货时一个眼神交接,便是生死兄弟的默契。
这半生,跌宕起伏。
也算看破大起大落,大彻大悟。
他少年时爱摄像,如今再换白衬衫笔挺西裤,身边再交友尽是温尔之辈,律师,医生,教员,仿佛又做回富家少爷,颈上挂一相机,无忧无虑,从繁华中穿行。
再拿起相机,其实已经是抵沪第三月。
天好日晴,他行走喧闹人群。
大多风景人物像,弄堂街景,平凡朴实生活,从前会玩好友看过后兴致缺缺,说邀他去看世上最动人颜色。
醉生缘,灯红酒绿这三字灯牌,他看了一眼已经心生反感。
但是,黎惜惜。
从此占据他每一张胶片主角。
他永记相遇初回,她在台上唱古旧老歌,婉转动听,妩媚似上世纪红颜祸水。
一来二去,相熟,他捧场,她下台致谢。
他伸出手,得体不过,微微笑,明亮若年少,其实他也才不过二十多年纪,所以动心其实难免,“鄙姓伍,山南,关山南北的山南。”
他许她称山南,许她入他心,纵横关山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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