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路遥日夜兼,老母盼儿还(1/2)
光绪十八年,即1892年。
严冬已经过去,没有完全消融的残雪,像皮藓一样,顽固不化地匍匐在没有被人踩踏到的路边或阳光照不到阴处。初春仿佛忘记了行使季节的时令,因为寒冷仍然笼罩着中原大地。
尽管已是辰末,太阳却无影无踪,天空阴糊糊地低垂着。如烟如纱的浓雾,丝丝缕缕地漫锁着路边的田野、湖泊、树木和行人。一辆驰突的官车,不顾浓雾的障扰,正自南向北,飞快地在官路上狂奔,仿佛是驰驶在无人之境的万里黄泉之路上。几名快马加鞭的侍卫和公人,紧握手中的马鞭和缰绳,吆喝着相护在官车的前后。官车驰过之后,冰泥混杂的在路面上,便留下深深的车辙辗过和马蹄践踏的杂乱痕迹。
宽敞的官车里,马丕瑶面色凝重而阴沉,年过华甲之龄的他,不停地发出焦灼的叹息声。因为老太太病危,他一接到儿子吉森的信后,便立即推掉公案之繁,夜以继日往家赶。
他知道,此时此刻,老太太正迫切地盼望着他,盼望着见到他,见到这个不孝的儿子。
老太太是父亲的侧室,比父亲年少很多,被父亲收在身边的第二年,她便全权执撑家中内务索事,但母亲却毫无怨言,因为老太太她是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去化解别人痛苦和误解,凭自己的善解人意,和宽广的心胸,去赢得母亲的宽心和众人的称赞的。不但父亲对她的治家有方心服口服,连母亲也很欣赏她的才干,可令人遗憾的是她没有为父亲生养子息,并不是她不会生养,而是父亲年迈的缘故。
老太太虽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却胜似生身母亲,父母相继归西后这些年来,自己能坦然地在外赴任尽职,政绩显著,为百姓所爱戴,被誉为马青天,都是因为老太太持家有方,使他没有家务索事之忧。特别自己在山西任职其间,一去就是十年之久,家中的大事小事,妻儿老小,他皆无暇无力顾问。但是,老太太辛苦持家,无怨无悔,把个宅厚人众的马家府邸,主持治理的井井有条,使他的长子成家立业,次子功名喜人,小女七丫也从他离开时的小胎娃,摇身长成秀丽丰盈的小姑娘。
这次去边垂赴任,老太太又体恤他年迈体衰,特意安排呼延氏母女随身侍候。其实,老太太最舍不得七丫,七丫可是她的心肝呀,七丫离开她这五年,老太太肯定倍想七丫。
春节前,他接到家中的书信,得知三子和四子也相继成了家,都在协助长子办安阳广益纱厂,长女和次女也相继嫁入了殷实富足的大户。
这都要归功于老太太呀,这五年来,老太太每年给儿女办一宗大事,老人家是操心过度,累坏了身体呀……。
马丕瑶想到这里,长呼了一口气,猛然拉开车帘,焦灼烦躁地望着窗外。漫天的迷雾,如烟如云,阴魂不散地缠绕在地面上。
呼延氏面色媚婉凄迷,如泣如噎地低着头,轻轻地揽着女儿青霞,无声地坐在马丕瑶的对面,回想着老太太在过去对她细无痕迹的偏袒和照顾。在生下女儿的第二天,马丕瑶便离家到山西赴任,做为侧室的她,生活在庞大的深宅里,应该是步履维艰的。可老太太以心疼七丫为借口,处处呵护着她,让她感觉不到做偏室女人的无奈和凄凉。特别这次随丈夫赴任,更让她对老太太感激涕零,因为女人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时时刻刻生活在丈夫的宠爱之下,特别是年轻貌美的女人,特别是品尝过男女之味的貌美女人。
洞察世事的老太太深知她迫切需要这一切,不动声色之中成全了她,成全了她这个做侧室的女人。
呼延氏想着想着,晶莹的泪水,便如露珠似的在她的俊颊上流淌滚动,她不由自主地抽泣起来。
青霞忧忧地拿出手帕,替母亲擦去脸上的泪珠,悲伤地说:“母亲不哭,奶奶只是想七丫了,咱一回去,奶奶就没事了。”
呼延氏含着泪点点头,免强挤出一丝比哭还凄伤的笑意。
十五岁的青霞如初升的朝阳,体态盈润优雅,相貌俊美秀异,咋一看去,标准的闺秀淑女,但她的眼神中,却透着果断和坚毅,还有时隐时现的绽露着叛逆和属于男人的豪气。
青霞轻轻地俯身在母亲的双膝上,十岁之前的记忆像窗外的浓雾一样,如烟如云,如影随形,紧紧地缠绕着她。
在青霞的记忆里,在她还没有见过父亲的十岁之前的记忆里,她自信地认为,祖母比母亲更疼爱她,并且是大胆地疼爱她,炫耀似地疼爱她。
而眼前的生身母亲呢,总是处处小心着,谨慎着,一举一动都看着大娘和哥哥姐姐们的脸色说话行事,就连疼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是怯怯的,恐恐的,生怕被别人看见,弄得青霞曾一度怀疑她呼延氏不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因为大娘不管在什么场合,对她七丫的监护和管制恰恰像个行使自己职责的生母。若不是她偷偷问过祖母无数次,她还以为大娘是她的生身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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