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揭破(2/2)
那三人又略微一愣,突扑通跪倒,磕头如捣蒜般砰然做响,一时间涕泪齐下,黑壮的身子伏在地上不住的颤抖,呜呜咽咽地道:“娘子,咱们就是为娘子死了也是甘愿!”
此翻情形看得一屋子的人都有些伤感,知盛他们三个不等润娘吩咐,便一人扶起一个,润吸了吸鼻子,压下哽咽,佯斥道:“好了,大节下的,死了活的,真正是不知道规矩,一点忌讳都不晓得。”
三个昆仑奴拿手背抹了泪,又给润娘做了揖,方随知盛他们入了席。一家子人煮着热腾腾的火锅,吃着自制的各式菜品,喝着甜香滚烫的米酒,每个人脸上都是暖意融融,笑厣如花。说说笑笑的到二更初还没有歇下。鲁妈、华婶忽的起身离席,润娘正要问,就见她们从里屋拿出好几只畚好的了火熜来,用铁钳铣了炭火放进火熜里,然后铺上一层草灰盖住红火,又压实了,再盒上盖子吹尽草灰,头一个先递给了周慎,依次是润娘、喜哥儿、妞儿。
知芳也拿过一个火熜,叫来铁贵道:“咱们自己的火自己烧,免得阿娘又要唠叨。”
华婶横了她一眼,道:“年年你都畚不好,哪一次你的火烧到天明了!”
润娘笑道:“冬至还有这样的规矩!”
喜哥儿抱着火熜,指着润娘笑道:“冬至夜畚火熜,若至天明炭火不熄,便兆来年家事兴旺发达。你竟连这个规矩都不知道么。”
润娘想了想,在记忆深处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当下笑道:“没法子,婶子的酒酿得太好了,我虽只吃得一杯,就醉如的不行。”
华婶笑道:“娘子自上次伤着脑袋后,醒来就跟变了个人样,开先我同老头子还以为娘子得了失心疯,如今看来还真是有些糊涂了。”
一屋子的人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润娘面上虽笑,心里却惊,她还以为带着润娘的记忆,旁人看不出甚么差别来,就算自己行为有些过激,旁人也会以为是经过了生死而性情大变,如今看来自己的改变,众人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若他们知道了自己是异世的一缕游魂,会怎么对付自己?因而她便失了吃喝说笑心情,面上懒懒的有些发蔫。
鲁妈见她脸色变了,只当她有些累,便道:“时候不早了,火熜也畚下了,娘子还是进屋歇着。”
润娘点点头,起身往里去,秋禾便放了筷子要跟上去,润娘道:“你吃着吧,我想一个人歇歇。”
众人见润娘忽的变了心情,都不玩笑了,华婶他们也当是她累着了,便忙忙地收拾东西,知盛瞅人不注意,溜进里屋,见润娘歪在炕上,一双本该鲜活有神的眼睛,此时怔怔地看着窗外直是出神。
“娘子是为了阿娘那句话,心下才不舒服的么?”
润娘闻言一惊,回头看是知盛,掩饰道:“哪里,不过是身子有些乏了。”
知盛也不驳她,直接说道:“娘子是不是原来的娘子,其实也没那么要紧。”
润娘听了这话,险些惊跳起来:“你,你,你这话甚么意思!”
“当日我探过娘子的鼻息,分明是断了气的,所以我一见着人就知道你不是咱们家娘子!”
润娘惊得面色惨白,一手紧紧揪住领口,哆哆嗦嗦地道:“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说甚么。”
知盛又道:“你是谁我都感激你。这个家是你撑起来的,你护住了周家的产业,周家的小官人,周家的闺女儿,若不是你,今朝咱们能这么开开心心的一家人吃饭?怕是在三官人家的柴房里咽咸菜嚼窝头吧。”
“你,你,你不怕我是个异类?”润娘小心的问。
知盛道:“是甚么有甚么要紧,顶用就行。”
润娘眨了眨眼睛,在脑子里慢慢消化知盛的话,最后叹了一声:“你还真是-------现实啊!”
“现实?”知盛虽不大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不过看润娘的神情倒也猜着七八分:“官人教过我一句话,我觉着用到如今的周家很是恰当。”
“甚么话?”润娘探身上前,好奇地问道。
“主少国疑。”
“呃------”润娘坐回身子,道:“我不是吕后。”
“知道。”知盛笑着说道:“我出去了,叫阿娘看见,可要教训我。”他手揭了一半帘子,忽回身问道:“肚子里的孩子是周家的吧。”
“当然!”润娘下意识的护住肚子。
“所以你就是周家娘子!”说罢,他挑帘而去,留下惊出了一身冷汗的润娘。
而窗外一抹黑影亦融入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