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求援(下)(2/2)
知芳站在堂下微低着头轻笑,每一道笑纹里都隐着疏冷:“太爷这可是错怪咱们娘子,她毕竟是个****家深居简出才是正理,家下人若满村里乱晃岂不是惹人取笑。况且该当的礼数咱们也没少着,旧年太爷说宗祠里漏雨,咱们娘子二话没有立马拿钱出来不是!”
“哼!”周友清重重地哼了声,睁开眼瞪向知芳问道:“那你这会跑来做甚么?又不年不节的!”
“太爷竟不晓得么!”知芳大睁两眸,惊诧地道:“为着刘先生的事,悛大官人一大早就领了家里人在咱们门头上大闹!可怜咱们娘子昨日夜里才生了****儿,劲还没缓过来便撑着软绵绵的身子同悛大官人理论辩驳。城里的陈老郎中被闹得实在住不下去,丢下几包药带着秀姐儿急急地回城去了,就是刘先生也被闹怕了,跟着陈老郎中一齐走了---”
“哐啷!”一声响打断了知芳的话,她偷眼向周友清瞥去,但见他将手中的茶盅重重地搁到案几上,红亮如陈年核桃似的脸绷得铁紧,嘴角亦微微地抽搐着。
知芳垂了眼眸,掩去眸底得意的浅笑,接着道:“谁想悛大官人这会竟又带了人到咱们家门头上闹,娘子听报登时晕了过去,鲁妈并我阿娘守在床前哭得死去活来,这会家里是里头哭外头闹,我实实是没有法子了才来求太爷!好赖看在咱们娘子刚生产的份上,可怜可怜她,替咱们说句话吧!”
说到后来知芳已是声带哽咽,眼泪更是跟继了线的珠子似的扑簌簌地往下掉,只这么几句话的工夫她就哭湿了手里的那块帕子。周平躬着身子,精瘦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这个丫头倒是把老头的心思揣测得明白,下一手便落在老头儿的痛脚上。
周友清绷着冷脸,道:“你不用在这里同我装可怜,悛小子的脸---”
“嗯哼!”周平听他竟扯到周悛挨打那上头去,赶紧重重一咳。
知芳拿起帕子抹去适才溢出眼底的泪珠,顺带也挡去了嘴角冷利的斜线。
周友清被周平这一打断,登时明白自己险些说漏了嘴,脸上半嗔半讪的颜色是又青又红,调息好了一会才拣回了长者的架子:“悛小子又不是冲你家娘子去,她强出甚么头,只在屋里养着就是了!”
“话虽然不错,可悛大官人领着那么些人在门头叫骂,咱们娘子又哪里能安心将养?再说了旁人不知道还以为是咱们娘子做了甚么丑事!说起来刘先生搬来咱们家也是族里的意思,这会子出了事娘子碍着族里的面子也不好辩驳,但若由着悛大官人这么闹,莫说太爷就是族里面上也不好看。倘或刘先生那事闹得人尽皆知了,咱们族里的小官人们还要不要前程了?”
周平默立在旁,稍抬了眼眸飞快地向满脸苦状的知芳瞥去,心里不由赞叹佩服,“厉害,厉害!字字句句全落在老头的软胁上,而言语间隐含的胁迫更是将老头儿逼到了墙角,连道缝也不给他留!”
知芳瞧着周友清越拧越紧的眉头,试探着道:“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既然刘先生都避走了,咱们可不趁着这会息事宁人。就是族学里学生的亲长,一来都是有讲礼的人家,二来他们还能不顾忌着自家孩子的前程?”
周友清合着双眸,不甘与忿恨在心里冲来荡去,胸口起起伏伏拼着老命忍下那口恶气。毕竟事情若闹得大了,自己的名声还都罢了,可孙儿还怎么去城里书院念书!
周友清咬了咬牙,睁开眼眸盯视着知芳阴森森地问道:“依你们怎么样呢?”
知芳看着周友清忍气忍到哆嗦的脸颊,心里确是爽快,面上依旧是苦凄凄的神情:“我想着只要太爷去说一说,悛大官人还能不听太爷的么!”
周友清闻言又不做声了,沉默了良久道:“悛小子自有老子在,甚么时候轮着我这个叔祖去说他了!你可是找错人,倒是去找他老子管用!”
这一点知芳倒是没想着登时接上话了,只拿着眼偷瞥周平,周平却只管垂着头,知芳的眸底不由浮起丝焦急。
周友清捶了捶后腰,叹声道:“人老了不中用,坐会子就腰就发酸,芳
丫头我劝你还是赶紧的去找世齐,别在我这里磨蹭了!”他一面说一面扶着腰哎哟叫着的站了起身,周平赶紧上前搀扶住随他进内室去了,临进内室前周平稍转回头,递给知芳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知芳紧咬着下唇,揪扭着手中微湿的帕子,眼见软帘垂下微叹转身离去,步至垂花门外惶惶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