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既见君子(1/2)
你握着自己的双手。
你的双手握在一起,像一枚小小的、精致的果实,左和右,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孩子们唱着歌笑话你:“小残废、小哑巴,瞪着眼、不说话,两手捧着一朵花、花儿谢了结只大倭瓜——哇哈哈哈哈!”大笑着跑走。
孩子们真是残忍的,可是你,你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你只是,从出生开始,就不会说话,并且双手合在一起,从来也打不开。
有个兼算命的江湖郎中经过这里时,你爹娘曾经请他来给你看看,他觑着你的眼睛,顿时吓了一跳,再细观你的五官、肌肤纹理,越思越惊,而你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他终于不敢再接触你的目光,汗水涔涔而下。你爹娘问他诊得怎么样,他叫取纸笔来,草草写了什么,叠封了交于他们,吩咐等他走了才许打开,然后匆匆离去。
你爹娘见他跑远了,忙不迭展开这张字纸,看上面却只有八个字,道是:“遇龙则开,逢桥乃鸣。”
这八个字不可解。山里一种野鸡,土话叫“飞龙”的,炖给你吃了,没用;河里的龙虱炒了,捏着你鼻子硬灌下两勺,也没用。方圆几里的桥都带你去走过,还是一点用都没有。这事只得搁下了。
后来一天,你在田头呆坐,苍翠的白菜在松软泥土上生长着,一棵棵那么美丽、那么生气勃勃,让你欢喜得想把它们一点一点全部打碎,并让它们把你也打碎,饱满汁液溅在一起消失于泥土里,仿佛是,四季空回。
可是你捏在一起的双手堪堪挥出去、手背才接触到它光洁清凉的表面,就僵住了,且颤抖起来。疼痛。这冰冷温柔的生命触感叫你疼痛。你终于只是在叶片上咬下一小口,含住了,新鲜的苦味于唇齿间弥漫。午后太阳悠悠向山后踱去,田间无人,只是豆角、白菜,白菜、豆角,宁静得天荒地老。
这个时候他来了。
一群人,骑着马。那些马是那样高大,烈烈的。马上人衣装映着夕阳,鲜亮得耀人的眼。
你的眼睛也映着阳光,是灰蒙蒙的,有些看不清的样子。然而你实在不是个瞎子。
你见到他,打头的那个人,他也看到了你。马直冲过来。生命中的关口,正开始念咒的巫。直冲到面前,一勒,长嘶人立驻了足,前蹄扬在半空中,硕大铮亮的铁掌,若是落下,像锤子砸上西瓜,能把你脑袋砸得稀烂。
你的皮肤光洁、细腻,全无表情。
他的目光从你脸上滑下去,停留在粗布领口纤细的锁骨上。
他的随从以为你惹恼了他,呼叫着上来要把这个“乡下小叫花”赶开。
他阻止了他们。和颜悦色的俯下身,问你,有没有水。
你的喉咙沉默、干涸。你默默抬起紧紧抱拳的双手,将你家的方向,指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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