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番外 求得真心相待(终)(2/2)
我真的又是气愤又是无奈,可到底是送了一口气,最起码,那两孩子并没有做出不伦之事。
我纠结了大半个月,然后保成的折子也到了,无非就是像我请罪,还言明是因为酒后失误,我轻哼一声,我信你?那之前明蓉那丫头到热河去的时候一脸失魂落魄是为了什么?都到这份上了还想瞒着我?!
只是这么想着,我大概也是知道,他也许确实是从那时候变了感情,明蓉那丫头却是从去扬州的那段日子就变了的吧?
那丫头自小就不太会掩饰心里的事,想什么全都摆在脸上,她那样子我原先不明白原因也就算了,之后知道了症结所在我还能想不明白?
哼,两个不孝子!
我想了想到底是动了手,想召了常宁进宫,直接和他说了那晋氏的所作所为,据我所知常宁可是很宠爱那个晋氏的,我想要办那晋氏,也只有实话对他说,何况若是想承认了那两孩子的事,他迟早是要知道的。
他怔了许久,然后慢慢地跪了下来,默认了我的做法,我也松了一口气。
接着就是石文炳,他大概是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的吧,我没有明说,只是暗示了一番,他是个聪明人,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只是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呆在那里许久,半晌反应过来,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眼里全都是惶恐:“皇上……”
我摆摆手,默认了他的想法,然后说了我的决定,他一声不吭地全都应了下来。
最后我又把宗亲全都请过来一趟,跟他们说了实话,这时候那丫头往日里所作所为的好处便全都显示了出来,这些宗亲是时常能从那丫头那里拿些养身或者治病的药丸的,瞧瞧他们现在一个个都是身体康泰就知道了。
于是我这么一说,那些个滑头虽然一个都没说话,可是更没有人反对,居然全都默认了,我暗暗咬牙,往日里我下了什么决定的时候还有几个时常会提出质疑和意见之类的,这下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对?!
那丫头可当真是个有福气的,也是个狡猾的,若是我不知道的,还要以为她是提前做好这一天的准备呢!
我轻哼了几声,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下了两道旨意,随着旨意的是一道给那两个孩子的手谕。
我没在手谕提到他们,只是以皇额娘为借口,让他们将天瑞那孩子送回京城里来,那两人都是聪明人,能不明白我的意思吗?哼,若是不来当面给我请罪,我还真不原谅你们了!
我本来想着大概没有父母会让一个才几岁的孩子独自一人自杭州回京的,没想到那两个可就是这么混蛋的人,这么小的孩子,他们也能放心的,万一路上出个什么事,后悔都没处去!
而且,分明是懂我的意思的,却故意不回来,我真是要被这两个不孝子给气死了,还想在杭州住到春天,看苏堤春晓?我都没去过几次!
我咬牙了一阵子,最后悻悻然地叹气。
好在弘曦这孩子是个好的,聪明机灵,虽然才五岁,但是身量高挑,学识广博,待人接物温和有礼,亲疏自成,和他阿玛小时候简直一摸一样,而没旁人的时候一和我撒娇,立刻就让我想起他额娘小的时候,真是让我又爱又恨。
我瞧着他应付他阿玛的兄弟,应付那些臣子,好像是应付过千万遍一般熟练,那对着外人始终温良而笑的唇角,对着我立刻变成调皮撒娇的模样,我捏了捏额角,轻轻地叹了口气。
年后,他跟我说想回去,我看了看他一提起他阿玛额娘就弯得老高的唇角,于是决定开过来来第三次南巡。
到了杭州,我又陷入了第二次南巡时候那样矛盾的情绪里,我想见那两个孩子,可是又想着他们都不来见我,连我让他们回京都故意不回,我要见那两个不孝子做什么?离了我他们过得好着呢。
尤其是保成,往日在台湾驻守的时候做了多少事,这回说撒手就撒手,当真是一点都不管了,台湾那边的折子接二连三地递到京里,我紧忙选了人去接手,那边他几个兄弟还在想着要插手,他倒是好,我的手谕都给他送过去了,愣是被他拒绝了,说劳累了四年,想歇歇,反正沿海一切都上了路子了。
这回我要巴巴地凑上去见他们我就不是爱新觉罗玄烨!
两人在我门前跪了两个时辰,我心里的气也慢慢地消了,我想着过一会就让他们进来,谁知没一会,保成那不孝子直接在外头喊,说我不见他们就算了,他们也不凑到我跟前惹我生气了,把弘曦留在皇额娘身边尽孝,他们就先走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直接摔了杯子,混账!不孝子!不孝女!
我也没心情再继续南巡了,匆匆地赶回了京城。
时间慢慢地流逝,我原本的怒气也渐渐地被消磨了,我不得不承认,我还是想念他们的,虽然我知道他们必然是过的好,只是我仍然担忧着。
他们虽然在外头,只是半个月一封信,从来就没有脱过,一人一封,保成大多是各地的地理、气候、吏治、农事、行商之类的公事,而明蓉则是对我的挂念,对皇额娘的挂念,时常夹杂着养身的药膳方子,还有她们的生活,各地的见闻,也时常被向我偷偷说保成不好,让我往后教训他。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想让我回上一封信,可是我就是不回,谁让你们让我下不了台,我就不给你们回信!
我将他们给弘曦的信交给弘曦,然后让他就在乾清宫回信,我有什么想说的,也就顺便让他给说了,免得还要我自个儿动笔,哼,我的御笔是那么轻易就动的吗?我才不给那两个不孝子写信。
一年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四年了,我放置她们信件的匣子又重新换了个更大的,我再次发现自己在出神之后,不由恼怒,然后通知礼部,准备去热河散心。
谁知走到了半途我就生病了,这病来的很是凶狠,我很快就有些迷糊了,耳边一片嘈杂,其中弘曦那清亮的声音十分明显。
待我再次醒过来之后,便见着弘曦一脸关切地瞧着我,我动了动,发现他握着我的手,孩子特有的柔软和温柔自我的手心传过来,暖了我的心,我恍惚将仿佛回到了那一年,那个孩子伏在我膝上,亲呢地唤着我阿玛,明亮澄澈的眼睛里满是崇敬和亲密。
“玛法,您是在想我阿玛吗?”弘曦笑着我问。
我避开了他调皮的目光,轻哼了一声,“谁在想他,不孝子!”
于是第二天,我便立刻想明白,弘曦那孩子唇边的微笑是怎么回事,我瞧着风尘仆仆的两个人,恨恨地不想搭理他们,谁知那臭小子上前来抱住了我的肩膀,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八年的时间,他早已长成了健壮而成熟的男人,只是在我跟前还是像个孩子一般赌气,他握着我的手,慢慢地给我讲着他这些年做的事,其实大部分他都有在信里跟我说过,可是如今我听着他絮絮地说着,心里一片宁静。
他最后还小心地告诉我,他在试验那些蛮夷的东西,他怕我不允许,所以开始也不敢告诉我,我自然是板起脸训斥了他几句不务正业,只是也并没有阻止他继续下去。
随便他吧,若是对大清好的东西,他能试验出来自然是好的,弄不出来也没有什么影响,他这些年四处跑,也做了不少事,省了我不少的功夫,这些已经够了。
他往后是要接替我的位子,在外头多多见识也是好的,免得最后继承了大统还被下头的臣子蒙蔽。
我听着他轻轻地说着话,慢慢地在他悠然和缓的声音里睡过去。
接下来的十来日,保成和明蓉那丫头一直陪着我,那丫头自小就是最会活泼逗趣的,我想板着脸都不行,她看着我的笑脸,然后握着我的手趴在我跟前轻轻地跟我说对不起。
我慢慢地叹了口气,我自然是知道这个丫头的,那时候纵然我嘴上说那么恨她,其实我到底还是心疼她,那时候她怀了身子,谁也不敢告诉,连保成都没说,我还想着把她打发的离保成远远的,那么四年,她一个人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个人养着孩子,还把蒙古改造的那么好。
从小就是个犹犹豫豫的孩子,一旦坚韧起来,让我吃惊,更让我心疼。
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告诉她,只要她和保成能够好好过日子就行。
她无声地点了点头,将脸埋到我掌心,我只感觉手心一阵滚烫的灼热。
待我病好了之后,他们还赖着不走,被我强硬地赶走了,我都好了他们还留在着干嘛,还不给我去捉贪官去?
他们这一走,足足有十年的时间,十年啊,我一日日地感觉到自己慢慢地老了起来,保清都已经不再年轻了,连十六胤禄都已经取了福晋,更不必说年岁较长的老四、老五几个了,连孙子都有了。
而朝上的事情我渐渐地开始有些厌烦了,我越来越怀念以前,越喜欢去最早进宫的几个妃子那里坐坐,当然最多的是去皇额娘那里和她说话,皇额娘的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了,虽然一直服用着明蓉那丫头送回来的药丸,可是我知道,皇额娘就想到秋天的树叶,快要枯萎了。
我每天都抽了时间陪皇额娘说话,给她念明蓉那丫头的信,跟她抱怨那两个孩子没良心,不知道回来瞧我们,就知道在外头玩,得到了皇额娘的点头赞同。
这时候早已长大的弘曦便会在一旁嘟嘴说他失了宠了。
模样分明就是另外一个明蓉,我和皇额娘都笑了起来。
我说了一会儿话,让弘曦陪着皇额娘,自己慢慢地走出了宁寿宫,自皇玛么之后,皇额娘也要离开我了,孩子们啊,你们也该回来了啊。
我让人递了信给保成,他们终于在皇额娘去了的前两天赶了回来。
两个孩子陪在她身边两天之后,皇额娘含笑而逝。
无病无痛,寿终正寝。
这一次,始终有人陪着我一块儿难过,保成一直在我跟前,握着我的手,我感觉到丝丝让人舒服的暖气自他手心穿到我的身体里,让我浑身都舒坦着精神起来。
我什么都没问,就像这么多年,他和明蓉一点点都没变,我瞧着,什么都没问。
我知道,能说的,他们自然会告诉我。
就像随即保成便扶着我去沐浴,水中带着淡淡的绿色,我全身浸了进去,待起身之后,水没了颜色,也变浑了,我额角斑白的头发却少了许多。
保成一边替我穿着衣裳一边说着:“皇阿玛,儿子是因为被明蓉选中的,明蓉是被上头选中的,即便如此,咱们也没什么大神通,能为皇阿玛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我含笑着点头,轻声应着,“阿玛都知道。”
我都知道,就想从小那丫头给我的平安扣,送来的汤水吃食,给我做的衣裳,地震时候的异象等等,这么多年,我哪里还能想不明白。
可是我不会再计较你们的隐瞒,我知道,你们都有难处,可是都在默默地尽了最大的努力帮助我,挂心我,你们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的孩子啊,阿玛不怪你们,阿玛只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的,好好地过下去。
第二年,保成和明蓉再次出去了,他说要将边境都肃清一遍,往后也好安心地待在京城。
我点头应下了。
这些年,因为明蓉当初将蒙古各部都给改造过了,大部分也不必靠游牧为生,加上商队的流通,蒙古那边全都建起了房屋,汉语快速地传了出去,中原内地的各种物件也都带了过去,改变了他们的生活,他们越来越离不开大清,越来越朝京城靠拢。
再加上明蓉那丫头研究出来的防治天花的方子,如今京城里经常能见着蒙古的汉子。
还有保成研究的那些个蛮夷的东西,有的东西还是很好用的,当然我最属意的,还是海上生意,将他们的钱全都赚来才好,我瞧着国库账册上一年年往上增加的数字,心里再没有很久之前的忌惮,有的只是骄傲,看吧,这就是我的儿子!
隔年,朝鲜藩国正式划入大清的版图,然后保成又花了四年的时间,和边境所有的国家一一谈判,签订合约,五十五年,保成明蓉再次回到京城。
紧接着,独自一人回宫的保成请求我允他们大婚,我暗自好笑,我以为他不想大婚呢。
所有的东西我都让礼部和内务府提前准备好了,我瞧着越发处事不惊、镇定自若的保成抬头看着我,脸上接连变幻着茫然、惊愕然后狂喜的神情,不由笑了起来。
我坐在上面,看着盈盈下拜的两个孩子,突然就涨红了眼眶,心里却满是欢喜。
这两个孩子,终于得以圆满。
我突然就想起多年前,明蓉那丫头还背着一个说好听点是“命格有异、福泽深厚”,说不好听点是“克夫”的名头,然后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原来这丫头,注定是要配给保成这个龙孙的。
也唯有保成能够配得上她!
大婚之后,两人一块儿住在了毓庆宫,弘曦那孩子也从宁寿宫搬了过去。
我开始带着保成,手把手地教着他处理政事,给他铺路,可是气人的是,他根本就一点都不在乎,我一跟他说,他立刻就把弘曦给推到我跟前,让我直接和弘曦说,我气得手直抖,不小心扯到了胡子,痛得我直想骂人。
混账东西!
保成见状无奈,然后让我不要插手,独自处理了几天的政事,无一不是井井有条、臻至完美,我还有些发愣呢,那不孝子无奈地说道:“这回放心了吧?”
然后将折子全都抛给坐在旁边的弘曦,从另一边拖过一个棋盘来,伸手揽着我的肩膀带着我坐到软榻上,然后坐到了我的对面,“阿玛来和儿子手谈一局,好久不曾下棋了。”
见我不动又道:“儿子让你两子?”
我回过神来听着他这话气得瞪他两眼,谁要你让?!
然后没一会,明蓉那丫头捧着美味的汤水和吃食过来……
十年的时间,我们祖孙三个时常在一个书房里头,所有的政事都丢给了弘曦那倒霉孩子,而保成则每日陪着我,有时下棋,有时读书,有时辩论,有时又得意洋洋地将研究出来的新奇东西在我跟前炫耀。
而我旁的事也什么都不管了,不管老大、老三如何闹腾,也不管那些大臣如何耍心眼,更不管旁的什么各地的折子,我瞄了一眼对面盯着棋盘的大清皇太子,下任皇帝,他都不管,我管那么多做什么,要不是他不肯,我早就退位成上皇了,哪里还要天天早起去上朝,这个不孝子!
这十年,大概是我生命中最轻松最美好的十年吧,所以到了那一刻,我勉强睁开眼睛,含笑着看着旁边父子两个模糊的身影,听着他们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感受着十月里午后温凉的阳光,有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知道,那是明蓉那丫头送吃食过来了。
“皇阿玛,该起来了,睡多了会头疼……”我感受到那丫头慢慢地走近我,模糊又清晰的声音,鼻息之间盈满了淡淡的香气,我突然就明白了皇玛么和皇额娘离开时候的感觉。
无病无痛,寿终正寝。
温暖舒适的感觉包围了我,我听着耳边来不及消失的惊呼声,慢慢地闭上眼睛,轻松而安宁地沉入到暖黄的梦境之中。
我爱你,阿玛。
我也爱你们,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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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亲们会不会想把保成和明蓉揍一顿,这是一个父亲深沉的爱,原本应该不会去信任任何的人的帝王,对自己喜爱的孩子,始终都狠不下心来。
也或许是因为保成和明蓉虽然瞒着他很多事,可是从来没有对他的帝位产生威胁,也或许是因为距离产生美,总之,康熙也许多余保清和小四他们来说,不是个好阿玛,可是对于保成和明蓉来说,他十分完美。
他渴望亲情,所以在他发现两个孩子瞒着他的时候,他选择了退一步去原谅,然后他获得了对等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