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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人对生老病死坦然相待,秦氏过世不过短短十数日,人们的生活便恢复正常,活着的人们除了偶尔想起她,更多时候已经照常起居。只是唐荷作为秦氏的亲孙女,是要守满一年的孝才能办婚事的。
两家联姻几经波折,纵使徐氏心底已经接受唐荷作为儿媳的事实,但仍不免嘀咕道:“咱南生跟唐家闺女的婚事着实不顺,之前好不容易定了明年出正月就办婚事,结果倒好,她亲奶奶又死了,又要拖一年了。这闺女是跟咱家犯冲吧?”
周老爷子对婚事拖延也不高兴,但是老人家心里藏得住事,也不乐意儿媳妇捕风捉影对未来孙媳妇有意见,免得影响家里和谐,因此把不悦露在面上,说道:“天要下雨人要老死,人的寿数是阴阳簿上早写好了的。唐家闺女也拦不住阎王爷把她奶奶索到地下,这跟犯冲扯不上关系。”
唐老爹见媳妇被说得讪讪的,忙打圆场,“老话说得好,好事多磨嘛。唐荷一出孝,咱就选一个最靠近的吉日定下,认真算起来,其实也就是延了半年多的功夫。”
周老爷子点头,“成。你们先选几个合适的日子,拿给我看看。”
老爷子这是赞成尽快完婚的意思了。徐氏当面不敢再说什么,私底下却同自己男人抱怨道:“我就想不通唐家闺女到底有啥大神通,老爷子护着她,咱三儿也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哎哟,最近他是见天的往唐家村跑。还同人家说是路过,他学唐僧取经哪?哪来那么多的路过。”
“爹他老人家也没有护着她,倒是你少说两句才好。至于咱南生,”周老爹笑,“哪个少年郎不怀春?爱慕好颜色才是正理呢。三儿年纪拖得老大,先前我还发愁他不懂情趣,这下好,爹娘刚给他说了个媳妇,他的血气方刚就显出来了。”
“……他这媳妇可不是我给说的。”徐氏嘀咕道。
“你又来了。”周老爹无奈,劝她,“你就应该心宽一些,儿孙自有儿孙福,甭管这儿媳妇是不是你定下的,反正已经定了,咱儿子又喜欢,你就别隔三岔五的嘀嘀咕咕。给三儿听到,他夹在你和媳妇中间,多为难啊。”
徐氏悻悻地说道,“这不还没过门吗,过门了我一定把嘴捂严实了行吧?嘿,我这婆婆做得也真窝囊,儿媳妇没进门,自己先发憷了。”
“你这就想偏了吧?”周老爹给媳妇把胸口的郁气揉开,“没影的事儿,你偏偏自个在那里设想小辈的顶撞忤逆你,没意思不是?你放心,真有那一日,不还有我给你做主吗?”
徐氏想想也是,“唉,儿子多,操心他们张嘴要吃不够,好不容易大了,还得操心他们娶媳妇,我就是劳碌的命。”
周老爹被逗笑了,“还有人嫌弃儿子多的。”
徐氏也不好意思,笑着扯开了话题。
虽然周南生婚期延后,但是婚事大抵不会再变动了。这两日事情少,徐氏便寻思着回娘家一趟,看看珠娘,开解开解她。
周老爹也不反对她回去,只是跟她正色道:“你心里要划下道道来,底气要足,这回是你娘家做事不地道,该你给他们甩脸子,别他们哭一哭闹一闹,就觉得是你对不住他们了。”
徐氏闻言,虽然知道是实话,心底还是有几分不舒服。
只是等她回了娘家,见哥嫂一开始面上还挂两分愧色,后来话里话外,就开始撺掇她当家作主,说老爷子年纪大了,不几年就要归西,人糊涂得很,让她这个二十几年的老人当着族里许多人面没脸,她也该硬气起来反抗才是。
徐氏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拉下来,斥道:“让我没脸的是你们!”
她侄子徐福柱听了,还笑着给她奉茶,“姑姑,您别生气,爹娘也是心疼您,您要是不乐意听,咱不提就是。”因此就天南地北的扯开话题。
徐福柱这些年打着做生意的名头,也跑了许多地方,看得多听得多,说起来就口若悬河的。徐氏因为早年男人和公爹也是走村串户白手挣家业,耳濡目染之下见识也比旁的村妇好一些,听得侄子头头是道,连连赞许地点头。
蒙氏见小姑神情好,就笑着说道:“咱家福柱本事大着呢,就是运气没到,好几回生意都损了。”
徐氏不以为然,“大侄子能力见识是不差,只是也该踏实些从小本买卖做起才是。我方才听他说,他动辄是十几二十两的投进去,太过莽撞冒险,当初他姑爹一个货郎担,还不到一两银呢。”
徐福柱心底鄙薄这样的小家子气,只是有求于人,还是强笑着奉承了一通。
徐老爹见功夫到了,趁机提出徐福柱这会看中一个包赚的买卖,让徐氏这个姑姑再帮亲侄儿一次,以后保准回报她。
徐氏心想,绕了半天在这等我呢。心中记得哥嫂那二十两欠银,顿时面上就冷淡下来,“大哥上回不是当了家里的东西得了当银二两?后来我又让赎回来了不是?这回侄子急用钱,大哥再拿去当就是,二两银子也够本钱了。”
徐老爹讪讪地,看一眼儿子,说道,“二两银子差得远呢,要这个数。”比划了一个“十”字,“再说上回那是死当,我就没去赎了……”
徐氏听得心底怒火“咻”地蹿起来,“嫂子不是说的活当吗?”
蒙氏忙嘿嘿地解释,“那是我记岔了。”
徐氏气急,“银子我没有了!十两本钱,你当你红顶商人做生意哪!”
徐福柱好言赔笑了半天,早就不耐烦,看徐氏铁了心肠不拿钱,干脆就拂袖而去,“姑妈不顾念自家人,也不必拿话看低我才是!”
徐氏简直气得仰倒。果然自己男人说得对,要是真南生真的娶了珠娘,摊上这么个大舅子,自家的血迟早要被吸干。
因此下了决心,这回看了珠娘,以后少回娘家。也不管兄嫂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的唱戏了,就径自去珠娘房里寻了她说话。
上回在周家祠堂闹那一场,徐老爹夫妻并儿子见免了欠款,都欢天喜地的,一点不顾女儿嚎啕大哭。珠娘这段日子是又痛又气,很快的消瘦下来。见了徐氏,叫一声姑姑,眼泪就跟着下来了。
徐氏叹气,拿帕子给她擦了眼泪,“这事不赖你。”她也静静思量过,闹到侄女儿名声险些被坏的境地,她自己有错,错最多的还是珠娘的爹娘。女儿家摊到不负责的爹娘,前途真是没指望。但是,家人又是不能挑的,能怎么办呢?熬呗,熬到出嫁离得家远了就好了。
珠娘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我还嫁得出去么?”
“你甭乱想,”徐氏安慰她,“那日在场的都是族里的近亲,我同人都说了好话了,人家明白你没有错处,不会乱说。姑姑明儿起就给你相看好人家,你安心等着,啊?”
珠娘得了徐氏再三的保证,终于好过一些。
徐氏同她又说了一些话,因为不耐烦再应酬哥嫂,留了不多久,就说要家去。人走到半途,想了想,就拐到去唐家村的路上。
她早听说唐荷能干,是个能吃苦的人。之前因为一心想说侄女,倒是没有正儿八经去考察过未来儿媳妇。她一路凭着印象,又问了人,正好到江滩边,见到挖了芋头正在水边冲洗泥土的唐荷。
徐氏有心摆出婆母的款,却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前头她不地道来着。唐荷却落落大方,把芋头装进担子里,邀她去家里坐。
徐氏点头,跟在唐荷后头。见担子里芋头一个个又圆又大,就赞他们家种得好。
“我们家种芋头有年头了,有经验,农肥也舍得上,芋头就长得好。”唐荷现在说起地里活也是头头是道的了,“过两天就八月十五了。我今天把芋头挖回去削皮切块,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后头煮熟了,正好可以用来拜月亮。”
“我们家的芋头又香又粉,”唐荷笑,“我特意多挖了许多,打算明天给表哥捎几个回去,到时拜完月亮,舅娘也尝一尝,您保准喜欢。”
徐氏见她并不避讳让自己知道南生常来的事实,虽然觉得儿子不争气,倒不好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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