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光华年少 一五五 民怨(2/2)
想到这些年来母亲越来越冷淡的目光,姜承昶地心飞快沉了下去。这些她不是不知道,这些她不是不记得。但自从见到宇皇与其母的那一幕后,她心中就抱了个万一的念头。
她必须问一次,她必须赌一次。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哪怕希望微乎其微波,那也有可能啊!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随波飘移的绳索,企图顺着它摸到一条完好的船。
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天下真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她不知道结果如何。但她知道,如果不去试一试的话,就连这唯一的可能性都要失去。
所以才会明知前路凶险。还是片刻不停地赶了过来。
“殿下?”纪允然看着姜承昶忽然煞白地脸,有些着慌,“殿下,是不是不舒服?”
等了又等,她才听姜承昶低声说道:“无事,大约是暑气过重,忽然有些头晕。”
“那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纪允然不疑有他。指着前方一幢酒楼,说道。“正好也该用晚饭了,我们便去那里吧。”
姜承昶无声地点头,跟在她身后。看着纪允然纤细地背影,眼中掠过一抹自嘲。
说什么有了好友其他的事情不如意也无所谓?不过是自我安慰地浮辞罢了。从来人心不足,刚才不就是明证么?只要一想到可能的失望,竟连整颗心都开始发酸。
两人睐到酒楼坐定,纪允然先拭了拭姜承昶的额头温度。觉得放心后才吩咐酒菜。待店伙计走开,她刚想问姜承昶明日的安排,却被一旁地喧哗声夺去了注意力。
循声望去,只见酒楼另一头,两桌士子打扮的人正在高谈阔论,声音极大,里面所包含地不满也是显而易见。
这些人如此显眼,酒楼里的食客差不多都在听她们说话。连原本怀着心事的姜承昶也不由侧耳留心。她们究竟在说什么。
“……还好,像我,千里迢迢赶到这儿来,突然就说不开科了,这算怎么回事?”
“哪里像我,在皇都住了半年。银子花了不少,正等着进场呢,结果却突然说今年大比取消。害得我只能先搬到这里来住着,好歹食宿便宜些,再等看还会不会恢复开科。”
“在座的谁不是大老远赶来这里,日夜苦读只为放手一搏?要说憋屈都是一样的。谁料会是这么个下场?眼瞅着日子快到了却突然说不开科了,历来从未有这种做法,也不知朝廷里究竟在想什么。”
“不是说皇上龙体违和么?”
“但还有太子在啊。”
“其实……正是因为有太子在呢。”声音突然放得很低。
接话的人也跟着放小了声音:“怎么,难道你还知道什么内情不成?快说出来,也好让我们做个明白鬼。”
“呵呵。都是从我一个做官的亲戚那里听来地……前几日皇都里的流言。你们都听说了吧?”
“当然,不是说大皇女和历国私下——但这事儿不是已经压下去了么?人犯也开释了。说她只是犯了宵禁,其他的事全是捕风捉影。流言也因此慢慢冷了。”
“天家的事,谁不是一床锦被遮过呢?难道她还要大张旗鼓地告诉你,‘是,确实有这么回事儿’?”
“照你这么说,难道大皇女真的——”
“慎言、慎言!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出了这么个事儿,太子大约也是半信半疑的。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我们照常开科的话,皇都中便要抽去不少兵力过去维护秩序、上上下下的官员少不得也要为着科举之事分去许多精力。这时若那事真地坐实了,只怕仓促之间,应变不及哪。”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为了集中精力,朝廷才下旨说今年暂停开科?”
“有是有理,可这一停,下次又得等三年!世上谁人有那么多的三年好跟蹉跎的?”
“可不是,说来说去,还是大皇女不好。太子名份早定,她就该退让避嫌。若是真的有本事争去也就罢了,偏偏这么多年,还是这么不温不火的僵持不下。近来太子又占了上风。莫不是想着自己再无出头之日,便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决定孤注一掷了?”
“小声!天家虽不禁议国事,到底也得有个分寸哪。若是正好让哪个有心人听去了,到时往相干人处参你一本,你这辈子还想不想要出仕了?”
“哼,那也要那有心人有那个命见得到‘相干人等’。”话虽如此,声音却到底底气不足了。
“来来来,吃菜吃菜!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咱们也搞不清。反正先在这儿住着,先看看风向再决定是走是留吧。若是皇都真有了转机,要回去也方便。”
“说得不错,来,我先敬你一杯。”
…………
后面地话她们声音虽刻意压低了,但纪允然多少有些武功底子,凝神听音的法子还是会的。现在她脸色已变得很不好。反观姜承昶,却似是没事一般,低头把玩着小小的白瓷杯。
见状,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闷闷地吃着早已上桌的菜,暗暗希望,殿下心中真能像外表看起来一般,毫不在意。
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