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153单相思的日子(承上启下2)(2/2)
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我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看来,山不来就我,只有我去就山了。
因为放假时间的不同,我们毕业后就没见过面。即便有几次放假,我随爸爸回国巡视分店,路过北京,她却都不巧随导师去了外地写生或见习。
又因为时差的关系,我们基本不通电话,都是各自对着电脑留言。即便是留言,也是极尽简要之能事,通常都是短短的三两句话。她很少谈自己的事,有空的时候,也会在同学群里嬉笑怒骂、插科打诨,逗得人颤笑不已,却单单不能从那些字眼里找到半丝她的生活痕迹。唯独她要消失一阵子的时候,才会在心情栏里打上几个字,以示通告。
于是,我知道了,地球的另一端,她要准备考试,她要参加画展,她要去外地写生,她要去邻省办事,她要去厂里见习……
好在,她的弟弟潜小海很聪明可爱,这些年我们都有联系。他高考后的暑假里,还跟我学起了证券股票。偶尔的视频通话中,总算能挖到一点想要的信息。
潜小海说,潜小麦读书很用功,得了n多的奖项。
(这完全在我的预料之中。)
潜小海说,潜小麦没有男朋友。一则他爸爸要她在外专心读书,二则她自己说象牙塔里的爱情,最终大部分劳燕分飞,她就不冲上去徒留伤心了。
(很聪明,一定要继续保持,直到我回来。咱们不在象牙塔里谈恋爱。)
潜小海说,潜小麦有了喜欢的人,是一个叫“瑞特”的男人。去年正月的时候,有远房亲戚来串门,半开玩笑半当真,要给他侄子牵线做媒,被潜小麦一口回绝了:“除非你侄子是瑞特,否则甭提。”
(这个我知道。初三的时候,她常常做噩梦,一个人孤独地在迷宫样的百年老屋里,惊慌失措地寻找出口,她的形容是:就像郝思嘉在弥漫白雾的梦里独自惊恐地奔跑。我当时宽慰她说:不怕!郝思嘉只要嫁给瑞特,就不会做噩梦了。可是潜小麦,瑞特明明已经有郝思嘉了,你还跑去喜欢有妇之夫做啥?)
潜小海还说,潜小麦一个人在北京老是生病,家里人很不放心。去年她在华阳又添置了几处房产和店面,已经正式决定毕业后回老家工作。
(这让我很郁闷,为什么她一次都没跟我提生病的事?)
……
后来,我特意安排了一张计划表,每天早出晚归,忙得马不停蹄。
没想到,这竟让我的父母很担心。不知道他们脑子结构是怎么变异的,除了不停往家里带女孩子,竟还怀疑起了我的性向问题。天兵的他们,居然还派了“间谍”小表哥来侦察我。
小表哥是个腹腔一团墨黑的家伙,拿了鸡毛当令箭,趁我不在家,大赤赤进了我房间。翻来覆去不算,还打着“关心”的幌子,偷偷破解了我的电脑密码。于是,我一直宝贝珍藏着的那个人的巧笑倩兮图,就被家里人前前后后看了个遍。
我提前返家,当场发彪。
我妈妈却是优哉悠哉地问:“老公,我们这么豪爽利落的人,怎么就生了个你哝我哝的文艺儿子呢?会不会是医院抱错了?”
我爸爸听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说:“可能是反祖现象。前清的时候,咱家祖上就出了个写情诗的秀才情种……我说quintimo,用古典的方式爱一个人的确很抒情,你情书都写了那么多,但封在电脑里不寄出,有什么用啊?我教过你多少次了,效率型的社会里,速度就是战斗力……”
我懒得听他们夫妻档的双簧,抱起电脑悻悻往楼上走,却被妈妈一把拉住了衣服,连声迭问:“儿子,照片上的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几岁了?性格好不好?你喜欢她什么啊?”
我本能地想走开,挣脱了几下,不料,妈**“九阴八卦爪”却越抓越来劲儿。看着他们不打破砂锅不罢休的样子,我无奈,只得顿住身子请求:“你们别乱插手,我自己会处理。总之,她人……蛮好。”
“什么叫蛮好?……昨天,我碰到隔壁的小女儿康妮。我问她,你家小猫今天好吗?她回答说,它很好,早上还吃了两条小鱼呢……你看,人家介绍只猫,都比你介绍个人来得强。”爸爸靠在沙发里凉凉地道。
“她真的挺好的……”明知道爸爸是在变着法子激我,但我还是忍不住争辩。可是,才刚刚开了口,我便噎住了。该怎么介绍她呢?
她非常爱笑。微笑,淡笑,清浅地笑,莞尔一笑,抚掌大笑,载笑载言,笑而不答……每一种笑容都透着温软清甜,让人看了很舒服,忍不住就跟着一起笑。
但她也常常哭。那样的泪流满面,那样的悄无声息,直直愣着,任悲伤泛滥成灾将,漫无天际将自己淹没,连带着我的心也跟着绞痛。
她动若脱兔。是奥赛班最喜欢运动的女生,校运会上,轻轻松松就拿了几块奖牌,甚至把纪采采那个泼辣小太妹的风头都压了下去。
可她又静若处子。除了逛街,最大兴趣爱好就是看书画画。常常闷声不吭地一坐就是半天,一个人写写画画兀自捣鼓得很开心。
她行动如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和同学们都相处得很融洽,但谁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她,她就敏感得马上像只小刺猬,非要报复回来不可。我们仨都见识过她“女子+小人”式的狡猾手段,沈周更是吃排头吃得连心理阴影都出来了。
可惜她又胆小如鼠。有一次,刘飞鹏有事情找她,从后面用笔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背,自习课上,她几乎是惊魂尖叫,跳起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把刘飞鹏训得满头雾水。
还有一次,晚自习下课我骑车回家,大老远就看到她在小树林前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我小声骑过去在她边上“吱”地停下,还未来得及出声打招呼,她就鬼叫一般飙起了女高音,眼里满满的恐惧绝对不是装的。害我莫名其妙,居然愧疚了。问了老半天,她才吱吱唔唔地说,她有事要去兴趣小组老师家赴约,但不敢走小树林的夹道,想等有人要去教职工宿舍楼,她好跟在后面走。我哑然失笑,她不是胆子很大的么?结果那一天,我送佛送到西,把她送过去,又接回来,搞到午夜12点多才回到家……
潜小麦就是这样自相矛盾又浑然一体的人,很奇怪的是,想起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我总是会微笑。
看来想确切介绍她,还真是个难题。
看着父母晶亮期待的眼神,我只得清清喉咙,转移话题说:“好就是good,good就是well。哪来那么多啰里八嗦。难道,爸爸娶妈**时候,要把优点一项一项列出来,仔细考虑算计好了才娶的吗?”
妈妈松手,怒嗔地捶了我一拳,我趁机往楼梯上窜。
身后传来爸爸闲闲的声音:“老婆,咱家quintimo惨了,看他那傻样,八成是单相思。”
妈**声音却是兴高采烈:“单相思就单相思吧,只要不是gay就好。”
我差点趔趄滑下楼梯。我保证,他们如果在外面也是这副德性,我就马上不叫他们爸妈。
遗憾的是,他们自始至终是我爸妈,而且还是两个一语成谶的爸妈。
半年后,我急赶猛赶升上研三,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这时,小表哥从国内回来,幸灾乐祸地说,前阵子看到有个像我电脑桌面人物的女子,在华阳街头与一位男子勾肩搭背、复又手牵手地逛街。
我愕然,那个时候她的确已经回到华阳。
于是,我拐弯抹角问了潜小海,得到的消息把我炸了个晕头转向:她居然要去相亲!
难道我爸爸妈妈真的有做道士、神婆的潜质,竟然一语成谶?
难道一直以来,真的都只是我一个人在单相思吗?
记得初三的时候,我曾经意有所指,指着《斯佳丽》的一个情景问她:“当斯佳丽乘坐的船离开查尔斯顿码头时,她为什么不叫住瑞特?他们的对视那么默契深情,只要她开口,瑞特一定会留下来的。”
至今,我还一字一句清晰记得她当时的回答。
她说:“不要担心,里普莉让他们分开,是为以后更幸福地在一起生活打基础。斯佳丽总是这么世故任性,就算两个人再相爱,也总会互相伤害直至分开。所以,我宁愿他们多经历一些世事,看清了自己真实的内心再走到一起。”
她当时真的只是纯粹在回答问题吗?真的连一丝丝的朦胧感觉都没有吗?
在我翻江倒海把所有的记忆,全部慎重复习了一遍后。我悲催地发现,她真的没有说错一句话,也没有给过一个会让人产生歧义的眼神。难道,这么多年,都只是我一个人在一厢情愿地单相思吗?
爸爸妈妈,你们杯具了,你们果然生了一个文艺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