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四章(1/2)
落雨了。
厉婷婷坐在窗前,呆呆望着窗外绵绵细雨。已是寒秋,暮色渐渐深了,凛冽寒风,送来了厚厚的阴沉沉的云层,紧接着,又来了一阵透骨的冰雨,她眺望着深秋傍晚的景色,远处,只见一片白茫茫的雾霭,丛生的野草早已经湿漉漉,晚来的风雨袭击着低低的灌木,连绵不断的雨水,让一阵经久不息的凄凄寒风驱赶着,狂驰而过……
青菡举着一团暗淡的光走进来,是上灯时分了,夜色笼罩,小小的光芒并不能驱散黑暗,它被狂风吹得明明灭灭,正努力挣扎出一点亮来。
“……公主,太冷了,把窗子关上吧。”她悄声劝道。
厉婷婷慢慢点点头。
灯放在桌前,她靠在床旁,对着孤灯发呆。
青菡见她这样,不敢劝,只得悄悄退出去。
她们现在不怕公主发火了,之前是怕的,一句没说好,就会被掌嘴,做错了事情更会被拉出去杖责,也有因为喂养的黄雀突然病死而被火钳烫坏双手的只有贴身的几个没有这种危险。
但是如今,不会再有这种事了,因为厉婷婷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前天银萝伺候梳洗时不当心,手上一个没端住,铜盆跌在地上,水溅了厉婷婷一身。
银萝吓得脸都黄了,噗通跪在一汪水里。
她素来知道公主脾气大,还以为自己这下得被打断腿了。岂料厉婷婷弯腰拾起铜盆,递给她。
“快起来吧,别跪在水里。”
银萝愣了半晌,才哆嗦着起身接了铜盆。
厉婷婷自己被那盆水打湿了身上,不得已从里到外的更换,天已经很冷了,她那晚有点感冒,不停打喷嚏。
可是终究都没责骂银萝一句。
银萝心中惊诧,事后她忍不住和素馨说,公主变得厉害,同样的事情,哪怕换在她未出嫁前,都会大发娇嗔,闹一场,谁想现在竟然提都没再提。
素馨白了她一眼:“难道你是希望公主命人打断你的腿,你才开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银萝急忙道,“我是担心公主。她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了。连被水泼了一身,她都一言不发,这样下去岂不成了个木头人?!”
素馨答不上来。
岂料,一旁的沉樱哼了一声:“你还能让公主在意些什么呢?她在意的东西,这宫里一样都没有,亲人朋友都在外头,她想要的那种日子,宫里也没有,发火又有什么用?”
她这么一说,那两个也安静下来了。
素馨斟酌半晌,才试探着问:“公主在宫外的那对父母,是很好的人?”
沉樱点了点头:“在我看来是非常好的,外头那个世界和宫里不一样,虽然古怪,可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在得很。”
这宫里的宫女,见过外头那个世界的只有沉樱一人,当初,也是她偷偷告诉她们,公主没有死。
“公主没冲着你们发火,这有什么奇怪。”她淡淡道,“看着吧,还会有更奇怪的事情发生。”
沉樱说得一点都没错,在发了一段时间的呆之后,厉婷婷好像终于厌倦了,她从这呆滞中回过神来,耐不住每天无所事事的闲散,开始试图找点事情做。
宫里,能给她做的事情不太多,厉婷婷对女红之类的又没兴趣,原先对抚琴绘画的兴趣也减退了比起传统丹青,她更加耿耿于怀的,是上个月给走红的奇幻小说画的插画。她当时签了一套书的合同,还兴致勃勃的想,自己的职业生涯终于看见曙光了。
谁曾想,只画了一本,她就不得不终止合同,离开了。
厉婷婷很懊悔,她只带了不多的画纸和素描笔,她想去和宗恪申请再买点回来,但又觉得,宗恪不可能会答应。
仅有的材料,厉婷婷不敢浪费,偶尔她会拿出来使用。
她画的人只有一个,姜啸之,有时候会画他的脸,他的眼睛,有的时候,只是一双嘴唇。往往画着画着,厉婷婷的眼泪就掉下来了。画完之后,她会立即撕掉,烧掉,不让任何人看见。
再后来,连拿起画笔,都会触动她内心的隐痛,厉婷婷就不画了。
她开始寻找一些活来做,清扫院落,收拾屋子,抹窗子,或者研究园艺,和管理花草的太监一块儿往土里埋肥料……
所有的人都吓着了!
他们都传说厉婷婷疯了,哪有堂堂皇后像花农一样,一铲子一铲子往土里埋那些又臭又脏的黑泥的?!
就算是废后,也不能啊!
青菡在忍耐了良久之后,终于劝厉婷婷停止这种行为,她说,公主这么做,会让大家都接受不了。
厉婷婷当时刚换下一身男装,她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
“总得让我活动活动。”她淡淡地说,“一直躺着,免疫功能下降,人会废的。”
青菡听不懂她说的词儿,但她能听出来,厉婷婷有自己的主张。
厉婷婷跟着花匠干活的事儿,传到宗恪耳朵里,他把厉婷婷叫来,说,往后不要做这种事。
“可以。”厉婷婷一点头,“那我每天绕着宫里跑八百米。”
宗恪冷冷看着她:“你想去永巷?”
厉婷婷扬了扬脸:“我需要活动,我不想得抑郁症。”
宗恪的目光似冰,但厉婷婷没有躲闪的意思。
最终,他说:“随便你。”
然后漪兰宫里,就有了宫女坐在窗下绣着花,皇后抡着斧子在院子里劈柴的奇怪景象。
唯一让青菡她们安心的是,厉婷婷并没有因为脾性的改变,就容忍他人的欺侮。临近冬日,内务库往漪兰宫这边送的炭,比往日要差很多,负责取暖的宫人看出来了,但也只是暗自哀叹,不敢抱怨。这是“看人下菜碟”,大家都知道废后不会再蒙恩宠。
结果厉婷婷得知此事,竟拎着那笼炭,径直闯入内务库,把炭篓砸在了管事太监的床上!
“去找宗恪批个条。”她盯着那太监,一字一顿道,“如果他御笔亲批,说这笼炭归我,那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此事后来被宗恪得知,他冷笑道:“朕下次,就给她一个御笔亲批。”
话传到厉婷婷耳朵里,她没冷笑,只淡淡道,“那我就拎着炭笼去找他,没什么可怕的,你懂抗争,就没人敢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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