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深圳梦（2/2）
我可以去银宝电子吗？在那辆车启动前，我对着工作人员说道。
不行，人数已经招满了，下一批招艾莱克电子的。那工作人员说道。
三百元的推荐服务费，外加两百元的体检和工服费，一共五百元，不多不少，我在迈特五金厂辛苦干了一周的工资，刚好够艾莱克电子厂的入职费用，就这样，我终于进入了有空调车间的电子厂，成了一名生产部的物料员。
那天晚上，我在工厂外面的小饭店吃饭，经过工业区最繁华的酒店的时候，老远就看见艾莱克电子那几名负责招聘的人事部的工作人员，男子都有着臃肿的身躯，腆着孕妇一般的大肚子；女的姿色艳丽，画了浓眉，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脂粉，他们一起迈着从容优雅地步子，走进了酒店的大堂，我想，如此昂贵的中介进厂推荐费背后，他们一定有着不少回扣，其中的一小部分，被他们用到酒店做团队建设费了。
我之所以会成为物料员，而不是流水线上的普工，是因为我的那张高中文凭，我的任务就是往返于一楼的仓库和四楼的生产线，经过货梯，将原材料一箱一箱地用叉车拉进车间生产，将车间的成品又一箱一箱地用叉车拉到仓库入库。
我进入车间的时候，放眼望去，里面坐着工作的基本上都是女工，尽管穿着白色的防静电工服，那工服阔大，有点像医院的护士装，但是依旧难掩她们的青春美丽，或许是因为长期在空调车间的上班，很少接受太阳紫外线的辐射的缘故，这些女工的肤色显得白皙水嫩，有着比怀花更为迷人的外貌。
我推着叉车进入车间的时候，总会收获几名少女的目光，那目光如水一般，柔情脉脉，充满着阴柔的美丽。生命的历程就是这么跌宕起伏，我在迈特五金厂打工的时候，那里的女人是稀有的，年轻的女子更是绝迹，整个工厂的空气中飘扬着雄性的荷尔蒙气息，在一片压铸机和打磨机生产出的噪音声中，人们说话的声音都是大着嗓门喊，那是一个容易上火的地方，动不动就会发生斗殴事件。
我那时候还不到二十岁，喜欢被年轻漂亮的女子注视的感觉，虽然我已经结婚了。
生产部的文员手里有我的档案，知道我已经结过婚，她好几次跑到车间跟我半开玩笑地说道，庐谷，我警告你，你是已婚人士，不要打那些车间小姑娘的歪主意。
我就是有贼心，也不会有贼胆。我说道。
你们男人，坏得狠，谁相信你们的满嘴鬼话。文员说道。
文员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们是在四楼上班，下班的时候，要走一段楼梯，跟一群女工走在一起，满耳朵都是那些女工们嘴里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时从其中腾出一阵笑声，冷不防，有人将其中的一名女子，往我的身边推了过来，那女子叫叶子，她没有站稳，就直接倒向了我，我一看，确认她是其中一名曾大胆注视过我的女子，那么放肆，让我想起了我的高中同学怅莎，虽然我们最后的结局是无言的结局。
不好意思，没有踩到你的脚吧。叶子关切地说道。
没有。我说道，事实上，她的确踩到我了。
叶子站稳身子后，就去追那名推她的女子，并骂道，你是不是疯了。
而那名推她的女子早就已经往楼下跑了，一边跑，一边回答道，我是疯了，你拿我怎么样？
接下来的好几日，我感觉叶子看我的目光更加炽烈，让我好几次都不好意思地将头埋了下去。
我们工厂六天工作制，星期日是休息日，那天早晨，我走到工厂的大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叶子的身影，褪去了工服，更显她的美丽动人。
她主动走了过来，跟我说道，你要出去玩吗？
是啊。我说道。
一个人啊？她问道。
是啊。我说道。
一起走走，好吗？她说道，我没有想到，一个女孩居然会如此主动热情地邀请我，我生长在阳明山的那些山旮旯里，那里的人们一般都朴素简单，至今男女都保持着谨慎的距离，更不要说单独一起外出了，我的思想从小也守旧，那些所谓的思想，将我捆绑得不敢大声出气，在姑娘们面前表现得一副正人君子一般，虽然我的内心也狂躁过。
好的。我回答道，我的脑海里这时候闪过怅莎的影子，闪过她哀怨的眼神。
我们就沿着工厂门口的那条寂寞的小道，一直往前走着，我知道她是兴奋的，叶子一边走着，一边不断模仿着鸟飞翔的姿势，或者在我面前，她会变幻出了一个某段流行街舞的一个可爱的姿势。
东莞的正月，好些花已经艳丽地开放了，晨风吹过来，有花的暗香袭过来。
我的心扑扑直跳，感觉是真的爱情要来了，虽然我跟怀花已经结婚了，但那是媒人介绍的，我们走进婚姻的殿堂，一切是按照古老的程式进行的，不惊不喜。
你怎么不说话呢？叶子忽然抬起头问我，她用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温柔地看着我，我感觉自己跳进了一汪湖水里，要被溺死了，那目光是那么纯美，让我良心发现，是的，我是一个已婚的男子，我不应该陷得太深，把戏演得太真。
我已经结婚了。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看见她的温柔的眼睛，忽然盈满了泪水，里面闪烁着不屑一顾甚至鄙视的光芒。她猛地扭转头，就走了，我看见她一个人头也不回地沿着那条寂寞小道，向着远方走去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第二天，我进去车间的时候，发现再也没有一个人注视我了，我的心里忽然感觉到一阵落寞，我抬头看叶子的工作位，发现已经换成了另一个人，她从那天开始就已经转夜班了，我每每经过那里的时候，都会失魂落魄发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