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乾坤铸骨【重口慎入】（1/2）

罗玄褪去被桃花锥穿打得千疮百孔的郎倌服交给诸碧，裸身躺上长长的神兵铸带，随着无数柄残损的兵器一同被送入雄伟的重生迴廊。诸碧手捧他的婚服，沿着周边山崖陪他走了一段。

第一座高峰已近在咫尺，罗玄点头示意诸碧隐去。

诸碧犹豫了片刻，突然扬臂将化魄丸扔来，正落在罗玄胸膛上，见他目光凝重万端，罗玄想了一想，将化魄丸攥在掌中。

第一名坦丁神见又一大批兵器前来，巨脚一跺，表情甚是不耐，他在兵器中四下翻拨了一阵，捡捡扔扔，口中骂骂咧咧，看见罗玄沿着神兵铸带被缓缓送来，他目中生奇，拎起罗玄的腿脚晃了晃，摆弄了一下他四肢，仿佛在确认他是怎样一种兵器。

罗玄口衔达摩苇一动不动，那坦丁神盯着他寻思半晌，突然将其临空一抛，远远扔给下座山头的坦丁匠。

只闻耳旁风声汩霍，罗玄只觉头重脚轻、天旋地转，身形突遭猛然定住，却是第二峰头的坦丁匠伸手接下了他，却也是左看右看，举起巨掌连连摸头，似是疑惑非常。

其余众坦丁见状，纷纷起身离开各自山头朝他大步走来，一时间数百位坦丁巨神都聚到了一处，将整座峰头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初时窃窃私语，不久便化为宏声争论，他们所用的语言罗玄前所未闻，却顺着诸匠语调，于心中奇妙地生出隐约灵识，这种感觉，一如二十年前他于阳世中所做的那一场梦——梦中，他见到自己和绛雪被天石晶带上九重神天，那时，他首次看见恢弘无际的神曌大界，却莫名地读懂了两扇神都天门上鑽刻的上古神懿。

如今只听得众坦丁神激烈争论半晌，莫名的灵识便再次跨越了神语障碍，主动钻入罗玄的脑海：

“此乃何物，佛器？”

“好似佛骨。”

“重铸佛骨，你可试过？”

“自是没有。”

“奶奶的！这是哪家瘟神送来的佛器！佛曌梵器皆由战佛光世亲自驻守，我等只是神工，如此岂非存心刁难我们？”

“梵天定是看中了此处乾坤二钢。”

“那便用上罢！大家速去准备混沌斧、阴阳钉、狙骨针、穿天索、天地炉等精器，缺一不可！此骨半人半佛，恐是梵天新器，我等若全力做好此工，说不定是个转机！”

最后那名坦丁之言好似一锤定音，其它坦丁纷纷点头，大步走回各自山头开始准备器具。

驻守第一峰的坦丁神将罗玄从同伴手中取回，放上自己峰座，见他扭头去一旁工具山中翻拨，罗玄的眼前突现金光一闪，竟是一枚梵天斧钺迎头劈下，邦噹一声便将他之魄身砍成了两段！

巨大的疼痛还未及袭入脑丘，一斧又一斧已朝罗玄周身接连劈下，脊椎、颈脖、肋骨、四肢、骨盆、大腿、胫骨，足踝、脚掌，但凡骨骼完整之处，全部遭坦丁神一一劈开，有些斧工未尽之处，他竟用巨大斧柄就着每根骨骼，一一仔细将之敲碎！

罗玄的口舌呼吸随着坦丁神的巨斧升落，一颤一合，一颤一合，毁骨迸髓之痛顺着分秒清醒，飞快地窜遍了他周身的每厘血肉、每根经脉，占据了他内心的每寸感知，每分恐惧！原本衔在嘴里的达摩苇因巨斧的连串震动，眼看就要蹦出，罗玄的下颚却再也无力阖上，只得用舌尖死死摁住口中芦苇，眼睁睁看着自己周身二百零四根主要骨节，全遭坦丁神匠一一劈断。

他的魄血沿着全身断骨处从山峰上汹涌直下，瞬间染红了山壁周圈，整座坦丁山被浸入一片黏稠腥红，罗玄却从不知自己体内还有这么多鲜血可流。

那坦丁匠见自己斧工已悉数到位，这才将他从山头捧起，小心翼翼地放回神兵炼带上，罗玄意识浑沌，周身魄血奔涌不歇，瞬间又染红了一大段铮光炼带与周遭的数柄神器。

随着链带的前进，第二名坦丁高座也缓缓移入罗玄的视野中，高山上的坦丁伸出大掌，将他提起，放在自己座下的平顶山头。却见那坦丁朝铮光璀璨的群山内壁中双手抓去，顿时岩碎石崩，周山乱颤，山上的工役魔兽纷纷惊慌奔走，有的则直接跳下山崖。

坦丁神抱住大山，左右一番摇撼，暴吼一声，终于全力拔出了深埋在山体中的一截巨大钢筋，这便是九界之外、万界之中的最坚之物——乾铁坤钢。

乾坤钢一出，坦丁巨匠大力甩去，将钢筋抛入高空，一时间五百座峰头上坐着的所有坦丁神同时齐刷刷地抬头看向头顶的乾坤钢。那乾坤钢无须借力扶持，兀自于空中悍然挺直，钢身焕发出铮华万里，浩瀚睥睨。坦丁匠将巨大身躯伏于地面，朝钢筋拜了三拜，右手一指，便从平顶峰头将罗玄临空运起，罗玄咬紧牙关，任坦丁将自己高高掷去钢筋上空，使他的周身魄血滴滴嗒嗒地浇灌去了乾坤钢身。

坦丁神口中念念有词，乾坤钢内突然连发铿锵之音，只见沿着罗玄滴落的魄血，巨大的钢身上忽然涌现数百道血色殷芒，整柄钢筋便沿着这几百条根血芒一一绽开，竟分裂成二百零四根人骨长短的细小钢筋。

这些原本聚拢于一处的数枚钢筋根根飞散开去，悬于半天，上下重组，瞬息于空中搭出一副成年男子的人骨形态。

罗玄满目血荒地看向那具钢筋人骨，它钢铁峥嵘，寒暖交锋，精光耀世，灿烂辉煌，他的心中突然生出难于抑制的渴望，他要这具骨骼！他要它植入自己软弱的皮肉血骨，他要感知它在自己体内焕发无限生机，他要它彻底吞噬掉正在自己骨骼中分秒作祟的封天剑气，他要驾驭着它，将千万无辜的苦难生魂一步一步拉出九界殇砂，带往新生！

坦丁神匠双臂张开，向高天中喃喃运念，钢筋骨架上的脊椎骨立刻脱离了整幅乾坤钢骨，朝罗玄飞来，罗玄周身一揪，猛地意识那坦丁匠将如何才能达成他之愿望，顿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森寒骇惧！

果不其然，坦丁神一手执起乾坤钢椎，一手从高天中将罗玄摘下，大力掰开他的后背，将整柄乾坤钢筋从他断开的脊骨两端活活贯了进去。

罗玄眼口大瞪，目中血糊一片，惨绝人寰的剧痛朝他脑丘内的数亿个细胞中狠狠鑽来，他抵紧舌下达摩苇，冰凉的乾坤钢一路前行，朝他的骨椎中一钝一钝地戳入。银川仙与完颜旻授予的所有真修灵念于此刻毫无益处，他能感觉自己身体随乾坤钢的挺进连连颤抖，完全难以自遏，胸臆间连发嘶呃破音，闷哼不断，口中牙龈已全遭咬碎，满腔血腥。

唯恐自己暴露，罗玄拼尽全力，将周身散射的剧痛牢牢锁闭在喉骨内，却因骨节破损，喉中在不停地向外呲呲冒气。

断骨处喷涌的血髓腥膻之味，混杂着罗玄的灵识与记忆，在空中搅狞成团，四下弥散。他心中惶恐无匹，只怕那些坦丁神匠早晚会嗅得，便会察觉自己的魄身，他当下只得从灵识内向达摩苇暗暗运念祈恳，求它将他的破绽掩护得更仔细些。

狱火般的炙熬中，乾坤钢终于一节一节抵到了脊椎尽头，罗玄突觉颈骨处簇发一阵凶狠鑽痛，却是原本潜伏于此处的桃花钉与乾坤钢抵在了一块，桃钉被钢筋反推，尖利的钉头直直刺入了脑体！

罗玄耸肩一抖，这计厉痛来得太过突然，他听见自己喉中发出“呃！”地一声焖厉颤音，在场数百坦丁匠同时愣住，纷纷停了手中动作，齐刷刷地看向第二峰的坦丁，原来这一连五百峰的坦丁神皆是灵识相通，意念统一。

第二峰坦丁见状，一把将罗玄拎到耳边仔细聆听，连连摇撼后再听，罗玄紧皱眉头，瞪直双眼，死死咬住口中达摩苇纹丝不动。

见半晌无动静，二峰坦丁摇摇头，朝四周神匠洪声道：“莫多虑莫多虑！天下间岂有生灵愿来此受这等活罪？”说罢双手将罗玄的两头腰身直直一掰，一合，咔嚓一声便将整枚乾坤钢硬生生植入了他脊梁中。

罗玄重重一颤，再将一声剧痛狠狠吞回腹中，达摩苇早被他嘴里的鲜血泡软，苦涩无边，他连半口喘息都不敢，只因略一微弱起伏便会牵动脊椎内填塞的万古森烈剧痛。

顺着宽大链带被送去第三峰坦丁处时，却见那神灵执起两枚各长一尺有余的狰狞大钉，另一臂举起一柄巨大榔锤，邦邦两声，便在罗玄的脊椎骨两头各敲入一枚阴阳钉，将他的整截骨锥同内中的乾坤钢牢牢钉死。罗玄随他锤起锤落抖了两抖，双目无神，直直向上盯住朦胧高远的群山壁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