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薏苡（三）（1/2）

乾元山，化莲池。

少年闭了目，默默地打坐。一枚缭绕血丝的玉符，静静地卧于膝上。

一点流光忽而划过那缠绕的血丝，又在空中消亡。少年陡然睁眼，深墨色的瞳仁里，有震惊之色，一闪而逝。

面前的池水似是随着他的心境，泛起了一丝涟漪。少年蹙眉，随即起身，就要驾了遁光离开。

法诀掐动到了关键处，却似是遇到了无形的壁障，再也不可施为。那化莲池中的池水微微颤动，有无数闪动光芒的字符，升腾而起，盘绕于少年周身。

符文闪烁，首尾相连。池水映衬下，那少年脸色一白，如被生生锁住。

初有声势的遁光，当即消隐。只留少年的动作，在空中微微停滞。

少年仰首，看向头顶的天穹。那只抬起的手，迟疑了片刻，终究没有放下。

风吹起，带动了少年的赤衣猎猎。莲池水中，那少年的倒影在天穹里孑立，墨发飞扬，却已没有了不羁。

片刻的沉默，在那一池碧波上散逸开来。少年低声开口，向着虚空中的某个方向询问。

“师尊，为什么。”

符文升腾而起，终究化为一行带了古意的文字。少年定定地望着，双拳，却已然徐徐攥紧。

——长宁注定活不到大劫结束。因果，不可轻结。

少年闭了目，忽而一声轻笑。周身法力鼓荡，那一袭赤衣，如红莲业火，灼灼燃烧于空中。

无数符文悬浮空中，轻轻摇曳，似是叹息。

池水轻颤，那倒影里的星眸睁开，依稀带了戾意。少年的眼底倒映着那无数符文的光芒，一丝略显张扬的不羁，如风般飞起。

晶莹的牙齿在日光下反射出明亮的白。少年开口，声音清朗，却带了倔强。

“弟子……不信。”

他不信。那个跟着他修剑，一个月来从未懈怠过的少女，会这般快地轻而易举地消失。那一剑一剑反复刺出的倔强，会这样迅速地，堙没于虚无中。

他不信。亦或是，不愿。

……

符文再度变化，一行古字，出现在了空中。

“为何要去。”

少年双瞳微凝，沉默了片刻。随即对那符文的方向，微微一拜。

“不去，本心不宁。”

那些符文顿了一顿，终究，依次消隐而去。一道悠悠的叹息声，似是自无处之处，飘到了少年的耳畔。

“好自为之。”

……

……

入夜，清河城外的某处密林。

某个身着水合服的人影，在层层树木间疾掠穿行。金铁交鸣之声，隔着无数枝杈略显疯狂地撕咬。

有火光伴着马蹄，踏碎了一地尘土。数道带了杀意的冷光，忽而自那金铁交击之处直直升空；六道光影在那空中陡然炸裂，迅速扭合，幻化成一个带了杀戮之意的图腾。

兵刃的颤鸣似是有了一息的停顿，随即，渐渐变得凌乱起来。顷刻间，那林中游走的火把，便随着马匹的嘶吼声，画出了一个正圆。

林中风声呜咽。那身着水合服的青年面色不善地横刀退后，仰首，眸光冷峻。

三尖两刃刀的刃口，在火把的映照下，反射着明晃晃的冷光。周遭，那些兵刃上光影交错，随着夜风里人马的呼吸声，微微颤动。

一声低低的咆哮，从那林中传出。那些马匹尽皆嘶鸣挣扎，隐隐，带了惊惧之意。

有风带了一丝腥气，吹过林中层层树叶。沙沙的细响刮过地面，无端给人一种阴冷之感。却见黑暗中，两点亮似灯火的莹绿色，伴着那腥风幽然闪现。

云从龙，风从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