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荼蘼（中）（1/2）

长宁沉默，随即神情谨肃地俯身，对那老者一拜。

洞府之内的星光隐隐洒落于少女身上。使得她此刻的模样，在清秀之中，似是带上了一丝无法言说的“势”。

她到底是个心思剔透之人。并不曾多加猜测，便是从那十六字批命里，听出了几分不寻常。

老者继续开口，简单吩咐了要她下山回岐周的日期，以及到时寻何人交割。她垂手默默地听了，一一谨记在心。

末了，那老者沉吟了片刻，却是随即命大师兄送她回去。长宁看到那少年的双眸，似是错觉般地闭了一瞬，睁开时，已是染上了惯有的不羁。

他开口，清朗的声音落入了空气。那一袭赤色的衣袍，灼灼，若红莲绽放于夜雪中。

——“弟子遵命。”

……

……

长宁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终究，不曾开口。仙家之事，她知晓自己实力微薄，到底不宜了解太多。

少年走在她前方一步远的距离，步履看去随意，却是一步不落地避过了那些密布的阵纹。她凝神，默默紧跟，一路走去，倒也顺利。

眼看出了洞府，那少年却是忽而回头。长宁只看见一双深墨色的瞳仁，逆着日光，那般真切地对入她的瞳心。

那一刻她竟是读不出那双眼里的情绪。可某种无端的抽紧感，却是在她的胸口，猛然一跳。

她只觉得那一息，自己似是回到了那个下着大雪的夜晚。那少年带着笑，对她说出那个关于雪人的故事。

少年沉默了很久。随即，唇角勾起一抹微小的弧度。不知为何，那少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十指，微微攥紧。

却听那少年一声轻笑，牵过一片灵雾护住了少女的身形。下一息，那缭绕风火的遁光，笼罩了周围。

长宁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少年。琉璃一般的眼瞳里，有云影依稀流淌。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抬头，却只是情不自禁地做了。似乎丝毫，没有任何不自然。

少年偏头，微微避开她的目光。日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映入少女眼中，竟使人，一时失神。

少年仰首微笑，牙齿晶莹。眼中的那一丝略显张扬的不羁，被白日的光芒所遮蔽。

“长宁。道门有件法宝名为灵珠子。你，应是听说过吧。”

清朗如风的声音，就这般吹过少女的耳廓。长宁微微低头，随即轻声开口。

“师兄说的……可是传说中，那娲皇补天遗漏之石为帝女精血点化，所形成的那件至宝。”

灵珠散魂，染帝血而生。道门皆言仙家至宝虽是出尘，可欲使大成，却又要完杀劫，染血光……

升云衔珠。兵戈行止。

那少女的瞳孔猛然一缩，似乎隐隐抓到了什么。可那少年，已然淡笑着开口。眸光，有些微凉。

——“下山那日，我去送你。”

……

少女抿了双唇。眼底，有一丝苦涩。她淡笑，樱粉色的唇瓣上，沾染了些许自嘲。

那法宝历劫时，所有命运，大概皆不由己。可那，却是所谓必走的路。

大劫中的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大势之下，蚍蜉怎可撼树。唯有顺着那滚滚江流，随水而昌……

少女闭了目，点头，轻声开口。依旧平和的声音，在灵雾里散逸开来。

——“到时，必不失期。”

……

……

山间，有生着藤蔓的植物，沿山路攀援而上。白色的花苞将展未展，叶分七羽，翠色初生。

遁光落地。少女看着那身旁的灵雾徐徐散去，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叹，自唇边飘过。

正要转身，却听那少年的声音忽而掠过耳侧。她不由一怔，身形微微僵硬。

——“长宁，下山后，小心李府。”

少女急急回头，却只看到那少年的遁光，破空而走。她不由默默地抿了唇，眼中，有一丝复杂闪过。

她静静地裣衽一礼，双眸半掩，藏起了所有心绪。山谷间的风，将少女的衣袂吹起，衬着那满山未开的花朵，徒显了数分悠远。

手腕上缠绕的绫带，依旧带了如血般的颜色。少女仰首望向苍穹，似要开口，却终究，只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