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折桂令（五）（1/2）

内城，静萱堂。

有些许凉风悠悠拂过了堂前。几丝草木清气，随着滴水檐下的更漏声，徐徐漾开。

身着绛红巫衣的女子面色平静地端坐院内。身侧，一只藤制的小篮里，散散搭着几条草茎。她垂首，唇角轻抿，十指翻飞。

透着油亮颜色的草茎，在那女子的柔荑上迅速地震颤，扭转盘结却又不断缩短，似是一条细小的蛇，被迅速地收入那女子手中的草结里。

素色的山花静静卧在篮中，有碧色的草汁，在那草茎翻飞间染了女子的指尖。有些许芬芳，在那女子光润如贝壳的指甲上弥留不去。却看那女子只是轻轻地将那草茎收拢，几次整理后，那草茎的余头已然消失，只留一枚异样精致的浅碧色圆环，静静卧在女子的掌心。

柔软的草茎尚且泛着温润的光泽。女子低头，眼中的眸光似是温和了些许。她随手将那素色的花朵缠入镂空的圆环，清浅淡雅的颜色，迅速点缀了那几分青碧。

轻风吹拂，那细小的花朵在碧色的草环中微微振颤，似是舔舐着空中的芬芳。女子的唇角微微舒展，随之取了丝绳将那碧环结好，轻轻系在腕间。

绛红的衣袂衬着碧色的草佩，在那轻风里似是格外醒目。女子闭了目，仰首对向天空，神色虔诚地沉默了片刻。

身后传出轻微却平缓的脚步声。一枚三足玄鸟佩，在那风里轻轻摇曳。女子陡然睁眼，却是慌忙起身，对那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妇人，恭谨一拜。

“娘娘起身，赤芈一时不察，还望恕罪。”

太姒默默地摆了摆手，面上带了一丝疲惫的笑。她看了看赤芈腕上的镂空草佩，眸光微敛，开口，声音平和。

“结草为佩，暗香盈袖。这是荆楚一带的习俗……想来，你是在为什么人祈福吧。本是一番心意，这等情形，却又何罪之有。”

女子垂首，却也只得称谢起身。却见太姒已然伸手，示意她上前搀扶。她忙上前接了，随着那妇人一路行至院中，在庭中几案侧落座。

……

院中花草流香。院墙外，些许车铃之声似是隔着三月的轻风，徐徐飘过。

妇人抬头，眉头不由略略一蹙。却是下一息，她偏头看向赤芈，面上，声色不露。

“赤芈，你去看看。”

赤芈低头称是，随之闪身开了院门。却看某个身着祭服的少年，正逆着日光站在门前，对那满院花香，俯身一礼。

“劳烦姑姑通报一声，世子姬安，离家已久……回来拜见母亲。”

……

……

太姒身形一僵，顿时怔住。

她仰首不可置信般地看向院门，却见那少年已是起身进了院中，对她倒身下拜。那一双琉璃一般的眼瞳里，似是一瞬间流淌过无数情绪，却终究，只是化为了带了泪光的一点微笑。

祭服的衣袂轻轻地落到了地面的青砖上。那一道略显纤瘦的人影，缓缓地伏地叩拜。随即起身，面上，神情平和。

太姒只感到一点温热的液体爬上了眼眶。她盯着那面前的一张容颜，终究伸手，微微颤抖着触去——

虽然作男装打扮，可那五官依旧秀美精巧，分明，便是一个少女。

少女的眼底噙着几丝泪光，似有迷惘，又似是带了几分不确定。可那眉眼分明像极了她的夫君，那一丝平静里，有着似曾相识的敦和与包容。

那顾盼的神色，分明便和五年前，那个站在她面前辞行的幼小身影一模一样。

她记得那孩子的眼里有一丝隐藏的倔强，使人忆起风里的蒲苇，纵百般折转，亦坚韧不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