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相看白刃血纷纷(上)(1/2)
姜尚带着满身星霜回到西岐城时,东方,不过初露了一丝鱼肚白。
晨星尚未消隐。一抹银白色的月影,正高高地悬在冷色的天穹上。
那老者默默地在城头落了遁光,整了整衣冠,凝神静息。再抬头时,已然又是淡定从容,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捋须,面上露出一丝略显莫测的笑意。随即,一道符印,破空而起。
他举步,正要上前入城。却是脚尖尚未抬起,那眼前的城门,已然在一声沉闷的响动中,徐徐打开。
微风拂过,清冷的晨光,渐渐照入城门内的青石地面。老者微微错愕地看向面前的人影,随即,捋须苦笑。
“四殿下。”
——那敞开的城门后,端端地立着某个身着祭服、面容谨肃的青年。衣襟上的云纹华饰,似是隐隐彰显着他身份的非比寻常。
叔旦面色平静地笑了笑,微微一揖,轻声开口。那声音谦恭且带了从容,听去,使人如沐春风。
“星夜寒凉,丞相为我大周劳苦奔走,旦本为后辈,又怎敢顾自安枕。故此,特来迎丞相回城。”
一架饰着岐周图腾的马车,在那尚且晦暗的天光里悄然停在城门口。车旁有二三随从,却是尽皆低头默立,不发一言。
姜尚不由沉默。却看那面前身着祭服的青年,已是立在一侧,拱手长揖。
他无言数息,终究闭了双眼,沉沉地一叹。
这青年此刻出现在城门前,想来已是通过种种途径,对他此行的目的有了了解。而他从师门归来的这一路,虽使得那封神之事暂且告一段落;可那师弟申公豹之事,又必将使得西岐征伐不断,刀兵不止……
看着那青年恭敬谨肃的模样,老者犹豫良久,终究默然抬步,在那青年的接引下上了车辇。素白的须发在那微风里轻扬,色如早霜。
“四殿下的来意……本相知晓了。”
“若殿下执意如此坚持,本相……便也承惠了。”
“若说那商军围城之事,师门已示意不必担忧。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具体之事,殿下只管宽心便是。”
“其余细则,恐涉及天机,请恕姜尚无法尽数告知。”
……
车轮辘辘。姬叔旦面色平静地听完,眼中的忧色,似是略略淡去了一些。
他抬手,对那车上的老者再度一揖。面上神色略舒,却是依旧谨肃。
下一息,他垂首,低声开口。
“旦,尚有一事不明。”
“那神兽獬豸,自昨日起,忽而与十八甚是亲密。不知丞相以为……此事如何。”
周遭的空气微微一滞。那车厢中的气氛,似是诡秘了些许。
老者的瞳孔微微缩了缩,却是顾自仰首,微闭了双目。片刻,他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一声轻叹。
“不可说。”
……
……
西岐城内。某处院落。
居室之中,一炉残香早已焚尽。有晨鸟的啼鸣声穿过蒙着熟羊皮的木窗,落入屋内。
王族遣下的侍女轻手轻脚地在那屋外行走。院中的洒扫之声尚未响起,滴水檐下,更漏初断。
幔帐中,某张矮床上的少女倏然睁眼,双眸,清若琉璃。
她静静地调整了呼吸,随即起身,徐徐掀开那层幔帐。
流瀑般的乌发随着少女的动作滑落肩头。那些发丝柔和地微微缠绕,使得那少女的模样,带了几分慵懒。
长宁揉了揉眼,随手将滑落的发丝拢到耳后。一双****的细足就这样伸出了幔帐,踏在了地面铺设的苇席上。
王族的居所确是设计得巧妙,地底设以烟道,使得一处炕火,可为整间居室供暖。此刻的地面,虽只是铺了苇席,却并无多少凉意。
一枚深墨色的玉玦自少女衣襟内滑出。其上赤色的丝绳,在微凉的晨光里亮的有些灼目。少女默默抬手将那玉玦收起,眼底的颜色,归于清明。
她跪坐苇席上,随手将衾被叠起。随即自床头矮几上取过前夜备下的衣衫,默默地穿戴整齐。
有些许清光透过窗棂,无声地落在少女的眼瞳里。长宁细细地系好了衣结,微微仰首,眸光在初晨的空气里,明灭闪烁。
那两片樱粉色的唇瓣,早已在静思中抿起。下一息,她用力地闭上了双眼,徐徐地吐出一口气。
近日的种种,着实变化太快。她纵然在清河历练过一番,也颇有些应接不暇。
门外恰在此时响起了叩击声。有侍女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了几分犹豫。少女睁了眼,面上的神色,一如既往地从容与平和。
低头看了眼手腕上依旧缠绕的那一截绫带。少女微微攥拳,起身,开了屋门。
清浅的晨辉自门缝中闯入,洒落少女全身。面前,有数名侍女端了面盆之类,正恭谨地候在门外。
长宁不由眉头微蹙,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不用伺候。谁料那为首的侍女顿时一脸惶恐,慌忙倒身下拜,连声询问是不是哪里伺候得不周。见此,她却也只得一声轻叹,不再多说什么。
挥手示意为首的侍女领着众人,将一干物事先行放下。长宁看着那一众侍女如蒙大赦般趋步,小心翼翼地将洗漱之物送入房中,眼中的神色,似是微微黯淡了些许。
末了,她轻声开口,唇角的笑容带了一贯的温婉平和,语气却是依旧平淡。
“以后放下就好。我……并不习惯被人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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