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离析(1/2)
人的一生中总有那么一段时间,不长,或许只是一小段,或许只是短到几天,很迷茫,很纠结,很深刻,却往往就成为一生当中的一个转折点,它来就来了,走就走了,使人无法掌握,无从感叹,无力扭转。
其实自从回来以后,特别是接下来的一连好多天里,莹莹就总是一直闷闷地躲在没人的角落里发呆、出神,她深深地想念着潘劲超,离开了他的空气她几乎难以呼吸。眼看快到年关了,她真不知道这个事儿接下来该怎么办,父亲不图口,她也没法子强追问,所幸的是,接下来提的几家亲事也都被他回绝了,只说孩子太小,晚一年再说。
倒是莉莉整天催她怎么还不见面,跟她要喜糖吃,问得她只低头窃窃地笑,也不理她。
年三十的上午,旧年的最后一个集上,莹莹碰到了小军。“赶集吗?”小军在人群里停了下来招呼她。“嗯!……你也赶集吗?”莹莹也客气地招呼他,隔着这样近地距离,莹莹看到小军颇具阳刚的脸庞竟胆怯地不敢抬眼去望,“买好啥了吗?”小军又问道,莹莹低头打量手里拎的东西,笑着说:“没买啥,溜着玩儿!”“噢!……”小军笑了笑,似乎有点囧,就在莹莹微笑着这样将要过去的时候,小军突然又说道:“那个——莹莹!——你那个见面见得怎么样了?”莹莹听了这个似乎也蛮尴尬的,于是她露着颇难堪的笑容说道:“不愿意了!”“怎么不愿意了?不挺好的吗?”小军颇不解地望着她问道,莹莹抬头看了看他,就看到了小军眼睛与嘴巴不一样的情愫来,顿时,她觉得心头堵得慌,于是,她低下了头淡淡地说道:“现在还不想说……——嗯,那我过去了呵!”还没等小军反应过来莹莹就已抬步过去了,又听到小军在后面来不及地只喊了一声“莹莹——”,莹莹心一横,头也没回就走过去了。
到了晌午,莹莹手里拎着几样东西走到了集头,就看到不远处的桥头上小军正用肘子向后杵着倚着桥梁仰面望着天,这时就转过了脸来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就将他所有的哀愁都倾泻了出来。
他见识过不少的女孩子,模样或妖娆或周正,但从没有一个像她这般动人而走心的。从小时候扎着两个羊角辫两眼楚楚温顺的小女孩,到他看到她写出来的笔迹,到他深深地堕落进她的灵魂,堕落进她忧郁不开的眼眸,堕落进暑天里她孑然立于漫天地里锄草的身影……纵然,纵然是那一个夏天的满城风雨,也依然没有改变她在他心目中的圣洁地位……然而,也就这样了,他们之间真的也只能这样了——
莹莹瞬间就呛然了,这一次她就下了决定,眼望着他走到面前,隔着这样近的距离,小军望着眼前无比熟悉又陌生的女孩,他竟感到了那样的无助,此时此刻,连时空都静止,所有的语言都冗繁而多余。
“你怎么还没有回去?”莹莹开了口,面向冬季干枯的河床。
“嗯,——”小军听了就深深地扫视了莹莹一眼,只这一眼他就将她的模样收藏进了心底里去,他知道,他早就该知道,在他心底油油漂着的青荇,他该向它轻轻地招手了,他其实什么都带不走。
原来他心中有太多的话要说的,他想把他们曾经最纯真最美妙的梦想再次与她分享,可是,那种等等真的只能永远的沉在心底了,只能在生命的最深处招摇,纵然是用再美妙的语言一经表达出来也会失去它原本的形态;他还想把这长久以来特别是进入大学以后对她一直不变的眷恋诉与她听,可是就在此刻,就是当下,就在面前他才无比清晰地知道他们真的只能这样了,直到现在他的衣兜里依然装着他日夜写下来给她或者给自己的信,或者徐志摩的诗《再别康桥》,有时候有太多的话跟情感,语言甚而书信反而都失去了它的功用,能够说出来的竟然都成了苍白。
面对着小军无言的深情,莹莹眼里展现出一种迷茫的空洞,那一刻她的心里竟然是清空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什么前尘往事,什么潘劲超,甚或是他们那曾经的过往云烟都缥缈,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站立着,对着冬季干枯的河床,一时全世界都默然。
“回去吧!”许久小军说道。
莹莹望了小军一眼,她原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或者把他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听他倾诉一番,他们之间一定需要有一个交代和结局。然而就是这样了吗?
“嗯!那我回去了……”莹莹低头走过小军身边。
万古愁
是
春末夏初的光景
一位少年立在遮天蔽日的树荫下
隔岸坐着的散发的少女
头深深的低垂
往事逾越了若干年
当所有的尘埃都落定
唯一不解的
只有——
那少女抬起头来
两眼无尽的惆怅和迷惘
在一个宁静的小村子
这一个少年深深地低下了头
目光倒映了一池的
美丽与哀愁
在满腹的惆怅与纠结中,除夕的鞭炮声响得震耳欲聋,漆黑的夜里莹莹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眼泪就簌簌落下,她的脑海里全都是小军落寞的眼神,然而她又看到年轮的大车又无情地轧过来,她不知道新的一年又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象,她睁着迷茫的两眼一直听着最后的炮竹声消失在漆黑的夜幕,她依然感到的是无边的惆怅与迷惘,然而唯一能够消除这无边惆怅与迷惘的就只有潘劲超了,在这样怅惘与孤独的时刻,她突然倍加地怀念起潘劲超那宽阔的胸膛与厚重的温情来,她相信潘劲超此刻一定也正对着这漆黑的夜幕深深地思念着她:“劲超!劲超!我们一定要在一起,一定要在一起!……”无以为寄,于是她拉开了灯,给潘劲超写下了一封思念万千的信。
大年初一这一天,新年伊始,农村有个几千年传下来的不成文的规矩,从这一天早起来开始,百业待废,学生不做作业,农民不下地,工人不做工,就连家庭妇女早上做饭也都是头天晚上就准备好的饺子,反正开年第一天什么都不干,不然寓意就又要忙忙碌碌地过一年,因此这一天,庄上的男女老少就都出来了,年轻的年轻的一群,年老的年老的偎在一块儿,前门家后,庄里庄外,大家窜个门儿,拜个年儿,磕个头儿,别有一番人世情味儿。
本来莉莉、莹莹、名侠并庄上的几个大小不差啥的女孩子一起溜哒着玩的,无奈溜着溜着莉莉和莹莹就把名侠和那几个女孩子撇下了,虽然莹莹也早已不上学了,但莉莉的言行和观点莹莹还是蛮能附和一二的,不像那几个女孩子,一开口就是绣一次花能拿几块钱,又能买个什么丝巾啦,耳坠啦的,要不就是比比谁的对象长得好一点,名侠过了年就要出嫁了,身上穿着男方给买的衣服,说话投足间就多了些待嫁娘的附庸姿态了。莉莉和莹莹一致地认为她们庸俗且愚昧,就与她们渐走渐开了。
然而一拉起呱来,莉莉还是三句话都离不开小军,而且她一说起小军来,就与她刚才那股子清高、孤傲的形象大相径庭了,莹莹亦觉得在小军面前莉莉永远是显得那样卑微,从前她一说起他总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小军的衣着言行都是她嘴头津津乐道的话题,而现在莉莉的口气里明显地多了些抱怨而无奈的口气。
“……小军那个死样子,大话真敢说!”莉莉边走边嘟嚷着。
“说的什么?”莹莹亦边走边问道。
“他说一进了大学,才发现原来中考啦、高考啦简直就是些入门的基础,要是像他说的这么容易的话,那当初怎么不考个清华、北大什么的?”
“……”莹莹一边走着,一边听着,也不接话。
“像他那么狂的一个人,莹莹,我就想不通,他到底会不会喜欢上一个女孩子?要是喜欢会喜欢一个什么样的呢?反正我看他对哪个女孩子都看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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