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泥土粘衣又何妨（1/2）

村民们的顾盼，亲友们的呼唤，江流儿此时竟然都可以置之不理。

他踩着青石梯一往无前，觉得这仅仅只是一次冲动的冒险，随之而来的惩罚他也承受得起。

横塘桥畔，东庐三修正被往来汇聚的村民们围在中间，各个神情悚然，就在刚刚那一道干雷震天之后，每户人家都发生了井水倒灌、鸡飞狗跳的咄咄怪事。

街坊邻居前呼后告，纷纷举火闲谈，有人说看见尹家江流儿傍晚时分鬼鬼祟祟朝后山跑去，山脚下有位年迈的铸剑师赶来通报。

高阁无路，众人皆知，江流儿他何以能登上山去。

每一世贤修殡天，依照村规都会挑选出四名送葬者，这些送葬者由五常侍议会决出，大多出自于泅宫。

东庐村建村之时，泅宫便在它的下面开始打造，关押着历代被判刑的罪犯。

选出的四名送葬者会被喂食一种叫做钩芙的草药，药力作用三天之后，送葬者尽皆骨瘦如柴没有一丝人气，如此才能抬着棺椁上得山去。

难道江流儿无意间误食了毒草钩芙，又误打误撞发现上山的青石梯，众人纷纷猜测。

至于那云语阁上到底有什么，村里没有人知晓，只知道那上面酝酿着灾难。

尹默带着村民们直奔东庐山，山麓一片雾海，凄凄茫茫，沿山脚全是环环刀锋石，其间陷阱无数，误入其中不死也伤，根本找不出一条上山的路。

整个南麓站满了惊慌的村民，长长火蛇如龙游鱼跃，冲天的光亮也不见得能将迷雾驱散开来，漆黑的山峦似乎隐藏着什么邪魔外道，正龇着獠牙桀桀奸笑。

殊桓当即开启破空千里眼瞳术，两颗赤红圆点漆成八道血光两两朝着眼眶四角蔓延，极速视界拨开迷雾艰难趋进。

尹默和南怀瑾在一旁焦灼地盯着他的动静，看上去比他本人还要紧张万分，越是未知的越是让人胆战心惊。

当尹新月得知江流儿放学没回家，而是去了后山，哭闹着要和父亲一起出去找他，却被母亲沈素素拦住。

“你哥......他会回来的。”

“当时我和南怀柔一起在训练场复习幻术，叫他同去，他却说要早些回家，没想到......”尹新月愧疚地哽咽起来。

“新月，听娘的话，就在家好好待着，江流儿一个男孩子不会有事的。”沈素素提心吊胆，却还是目光柔和地安慰着她。

“娘......你骗我，村里人说他走上青石梯，是给历代贤修们献祭去了，回不来的。”尹新月一把将沈素素推开，她此时失落至极，想起自己每次在学院里犯事的时候，都是江流儿傻傻地挡在前面背黑锅，越想就越觉得对不起哥哥。

夜色越来越深，尹新月依偎在沈素素的怀里渐渐睡去。

东庐山脚下所有人都还在苦苦地等着，殊桓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他看到的是关于这座山最真实的面目，因为真实，所以恐怖。

山路越深，景色越阴暗，气息越凉薄，枯草朽木都散发着腐臭的味道，毒虫瘴气肆虐，几乎让人寸步难行，江流儿停下了脚步，因为他隐隐察觉到正前方有一双灼灼的眼睛。

冰凉的青石梯上坐着一个人，头发蓬松胡子拉碴，手里拿着一把破旧的竹扫帚，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灰色长衫上趴着数只黑蚁，泥垢的布鞋已经穿出几个大窟窿，露出乌漆嘛黑的脚趾头。

从他嘴里哈出的大团白气来看，江流儿断定他还是一个活人，既然是个人，那便没什么好畏惧的。

几步走近之后，才看清他那张褶皱成肉包子似的老脸，枯瘦漆黑的皮面具之下竟然有一双清澈温暖的眼睛，目光中似乎燃烧着火焰，灼灼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