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蚀骨（1/2）

丁甲乙明白了一件事，人到了痛苦的极致是叫不出来的，因为你没有那个精力，也没有那个体力。

你所能做的，要么咬紧牙关拼命挺着，要么彻底放松精神分散注意力。

但这两种丁甲乙都做不到，因为痛苦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种痛苦，他咬碎了牙也挺不过去，而且精神稍一放松就被火苗提醒着他还在疼。

他只能无声地在地上打着滚，又时不时跳起来拼命乱砸，砸得山崩地裂，试图发泄身上的疼痛。然后他发现这样做无济于事，又重新扑倒在地打着滚。

尿丸的情况比他要好一些，最起码还能发出惨叫声。但他宁愿听不见这惨叫，因为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发出来的，那就像正被活活剥皮的野兽，或者像沐浴在圣光之中的邪灵，只是听着那叫声，几乎就能让人疯了。

尿丸的惨叫加剧了丁甲乙的痛苦，他想扑在尿丸身上，替他扑灭这火焰，奈何他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连一根手指他都指挥不了。

焚烧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痛苦，火苗会撩拨你的每根神经，时时刻刻提醒你这种疼痛，在这个过程中，你绝无昏厥过去的可能。

丁甲乙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一幕幕片段蒙太奇式的在他脑中闪过。

点烟时，打火机不小心烫到了手；喝水时，开水不小心烫到了嘴；吃饭时，滚烫的汤汁洒到了身上；炒菜时，热油不小心溅到了脸上。仅仅这些就足以使医院的烧伤科成为病患们哭嚎最剧烈的科室。

而此时的丁甲乙全身包裹在黑炎之中，持续不断地承受着世上最惨烈的煎熬。

他打过滚的地方，石头都熔化成了岩浆，他的毛发早已烧没了，皮肤开始鼓出一个个血泡，然后迅速地干枯着。

“释放你的能量，化为生命力来抵抗。”耐萨里奥在一旁面无表情提醒道。

他毁灭了太多的东西，眼前的两个火人根本不能引起他一丝一毫的怜悯。

丁甲乙听了他的话，催动了所有的能量聚集在皮肤表面，抵御着黑炎的焚烧。

干瘪的皮肤渐渐圆润了起来，焚尽的毛发渐渐长了出来，但是转瞬间，黑炎又把他的努力化为泡影，重新烧光了他的毛发，干枯了他的皮肤。

于是他咬着牙继续努力，他的眼睛变成了漆黑一片，头上长出了两只红角。

火势被他压住了，逐渐降低了温度，他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但是耐萨里奥不想让他喘息，于是手掌向上升起，继续催动黑炎。

刚刚温顺了一点点的火苗瞬间又雄雄燃起，丁甲乙还是只能伏在地上绝望地打着滚。

痛苦到了这种地步，他想到了死。

此时此刻，他觉得死亡将是最美妙的解脱。什么宁小倩，什么扎加拉，什么杜莎，什么其拉帝国，什么雄心壮志，什么军旅生涯，在这一刻通通化为泡影，他全都不在乎了，他只想死，片刻都不想再活着。

尿丸裹着全身烈火，惨叫着扑向一块巨石，看样子他本来是想撞死在巨石上，但是他没有如愿，因为巨石一接触黑炎，瞬间熔化了。

尿丸没有意识到，还在向前冲着，最后把巨石溶出了一个洞，他在洞里跪倒在地，疯狂地嚎叫着。

丁甲乙早就放弃了抵抗，收起了所有能量，任由黑炎焚烧着，想要早点化成一缕飞灰。但他也未能如愿，黑炎就像读懂了他的意念，只要他不抵抗，火势就变小了些，不至于要他的命，但痛苦却没有丝毫减少。

不会轻易的死，也无法轻松的活，生不如死四个字说起来简单，真正体会到了，丁甲乙才明白，自己在地狱生活了不知多少岁月，今天才堕入了真正的地狱。

一个小时过去了，但他觉得过了一百年。

在痛苦的煎熬中，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一分一秒都会让人觉得很长很长。

他的皮肉不知干枯了多少回，也不知恢复了多少回，他的生命力已不再听他的，自己跑出来抵抗这黑色的地狱之火。

习惯？不存在的，人们能习惯各种各样的事，但没人能习惯这样的痛苦。所以他只有继续疯狂打滚，疯狂忍受着。

耐萨里奥躺在地上闭目养神，丁甲乙的翻滚，尿丸的惨叫，他全都看不见，听不见。

这只是黑龙一族的成年礼而已，每条黑龙度过了幼龙时期，都要经历黑炎的洗礼。活下来的，就是黑龙一族的精英，活不下来的，就该当烧成灰烬。

黑龙一族只要精英，即使精英一百条龙里也出不了一个。

耐萨里奥撇撇嘴，旦哥委托他来当这个老师，他没什么怨言，但如果他的学生就这种程度，那么死就死吧，他也不用向旦哥交待什么。

他曾经子女无数，黑龙巢穴中无时无刻都有他的幼崽破卵而出，但是活到最后的也不过只有两个——一儿一女而已，剩下的全都没有挺过成年礼这一关。

想着想着，他有些思念龙界了，也不知儿子和女儿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其他龙族欺负。

“烧吧，烧吧！”他念叨着，“明白了痛苦的真谛，你才有资格替我去龙界讨回本来属于我的东西！”

当年他不顾龙族其他四位领主的劝阻，执意要跟着旦哥来地狱追寻他难以抑制的毁灭欲望。四位领主劝说无果，一气之下，把他视为龙界的叛徒，扬言他要是回到龙界，四人定会合力诛杀他。

每一位领主都有不弱于他的实力，要是四人联手，连旦哥这样的人物都只有逃跑的份，所以那个遥远的家乡，他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