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噩梦（1/2）

自从到了姜国后，我就已经很少做那些噩梦，但偶尔还是会在梦里惊醒。一天夜里，我从噩梦中醒来，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汗湿的衣衫贴着脊背只觉得一片冰凉，连带着心也觉得一片冰凉。

孤竹被我吵醒，依旧只是像往常一样安静地为我递来手帕。

我接过手帕，勉强对他露出一个笑，即使躺在床上，他也一直都处在戒备状态而没有睡好过吧。

我低头看着手里那方干净的手帕，只觉得心里千端万绪，过了良久才对孤竹道：“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孤竹微微一摇头，唇边有温柔的浅笑：“没有。”

孤竹面色平静，并没有一丝异样，但我分明记得梦境的最后，我惊恐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梦里的情形惨烈，重新躺下后我终是再难睡着。孤竹闭眼微微侧身躺着，淡淡的月光从窗外照过来，慢慢爬上他的衣袖和黑发，然后映上他安睡的侧颜。也许因为他有些清瘦，所以身影看着略显单薄，却让人觉得那样安全和温暖。

那之后我一直躺在床上看着帐顶上的花纹发呆，天亮时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下，醒来时看到孤竹正拿着一本书坐在窗前。他见我醒了，道：“你后来一直没睡，再多睡会吧，今天就留下来休息一天。”

“对不起，吵得你没有睡好吧。”我说。

孤竹放下手中的书对我道：“没事的，不用放在心上。”

我侧过身来躺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慢说道：“小时候，总是常常看到娘亲拿出很多从外地带来的种子，种在园内的花圃里开出一片艳红。那样的红色，特别像忘尘谷里那些常开不败的花。”

孤竹的唇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意：“一定很美吧。”

我说：“很美，醉人一样的美。那时我就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骑着马看遍临州城以外的地方，然后给娘亲寄回各种奇异的花种。可是当我把这个愿望告诉娘亲时，娘亲却笑着对我说那是不可能的，因为等我长大了就要嫁人了。于是我就和她说，等我长大了就嫁给某个开客栈的人家，然后每天坐在店里，听南来北往的客人给我讲他们见过的风景，听过的故事。”

说到这儿，我自己先笑了，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不知世事的天真单纯。我看着孤竹道：“谢谢你一路陪着我，让我实现了年少时最初的心愿。”

小时候是因为娘亲，后来是因为云归，我一直对远方未知的风景怀着无限的期待，却从来没有想过竟然真的可以实现。日后回到姜国，只怕永远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吧。

他站起来看着窗外越来越明亮的天光，然后对我道：“其实应该我跟你说谢谢。这一路走来我才知道，原来多一个人的旅途可以多这么多故事，多这么多快乐。”

我起先一愣，听他说完只觉得心里一暖，温暖之后，却被各种情绪填满，有害怕，有迷茫，也有隐隐的不安。我不敢告诉他，我做的第二个梦其实梦到的是他，那个梦那样真实，那样美好，结尾却让我连想想都觉得害怕。若我贪念这样的温暖，或许真的会招致梦里那样的结局。我这样的身世，早该明白不能与任何人牵扯太深。昨夜他的睡颜越是美好，那个梦境就愈加真实到使我恐惧，让我想要立刻结束这段旅程。

我对他道：“我想在南沧国稍稍停留一下，然后就回姜国。”

我也和他一样看着窗外，那里隐隐可见已经开始被枯黄色浸染的山峦，转眼又快是冬天了，从出发到现在，我们已经在九域之上几乎绕了半个圆圈，那么到这里，也该结束了。

他转过身来，被晨风拂起的发丝飘在明亮的光线里显得微微透明，脸隐在逆光里有些看不真切。半晌，听到他一贯清澈的嗓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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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进入南沧国境内的那日，少风一直低头行路一句话也不说。在客栈休息时，他便很早就进了房间不再出来。我和孤竹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问。一天早上孤竹对我说，昨夜少风曾经出去过，走廊外的脚印上带着血迹。我和孤竹虽暗暗猜测，却也开始摸不透此时的情形。

我们到达灵山温泉的那天夜里，孤竹突然发现少风离开了房间，便决定跟出去看看。我抚着项间的血影珠忐忑不安地一直等到四更天，才听到门外走廊里传来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我将血影珠握在手里，紧张地盯着房门。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了门口。我正打算咬破指尖使用血影之术的时候，听见门外响起了孤竹的声音：“长乐，是我。”

我松了口气，立刻爬起来去开门。只见孤竹扶着少风站在门口，半边身体都被鲜血染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