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诀别(1/2)
我刚从梓漆堂回到家,便有人来让我去北军居室接二哥回来。
我走出门,就看到一个穿着铠甲的年轻人站在门口,穿的是都尉服色,看着有几分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对我抱拳道:“在下谭蒙,奉楚将军之命,陪您去居室接许将军。”
我点点头,心里有一丝犹豫,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云归派来的,却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问道:“都尉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他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姑娘?总觉得十分面熟……”
我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这才想起来,他就是那个在必方城外拦着我不让我进云归军帐的小兵。他身着都尉服色,脸上有勃勃英气,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他已经从一个看守营门的小兵变成了浴血归来的英雄。
云归当年走的,不正是这样一条路吗?也就是在这条路上,他终于越走越高,我和他却是越走越远。
既然确定是云归派来的人,我也就不再怀疑,对他道:“天下万人,有相似也不足为怪。”
“我想也应该是我记错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像姑娘这样的人,如果见过我一定会记得的。”
我没有再说什么,走上了马车。马车行了很久,终于停在了北军居室外。
不多时,便看到二哥走出来,虽在狱中待了这么久,他却并不落魄,一身铠甲穿得端端正正。这就是父亲曾说过的,一个将军的风度吧。但他的表情是悲伤的,目光也没有神采,只是木然地向前走着。
我轻轻地叫了一声“二哥”,他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停在了我的身上。我又叫了一声,他的眼睛这才一点点亮起来,像是一具木偶被突然注入了灵魂,快步走到了我面前。
我努力用平静的语调说道:“孤竹给了我解药,二哥你不用担心。”我想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却只抽动了一下嘴角,就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他起初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但看到我的表情后,脸上的笑容渐渐转为疑惑。他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去马车上说吧。”
到了车上,我才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大致告诉他。
他听完,皱眉不语。过了片刻,他才道:“小妹,云归他对当年的事一直有心结,我虽看在眼里……”
“什么心结?”未等他说完,我便问道。
他犹豫了片刻,道:“当年楚国宫变表面看来十分简单,只是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阴谋。孟历和李观勾结,假意帮助皇长子孟洵陷害太子和父亲,然后在太子和父亲死后又为他们平反,以诬陷之罪迫使孟洵兵行险招逼宫,最后同时除去孟洵和昭帝,名正言顺地夺取帝位。只是这看起来清晰明了的阴谋,只怕另有内情。”
我心里有些慌乱,但还是问道:“什么内情?”
二哥道:“你有没有想过,先帝昭帝在其中究竟是什么角色,是蝉,是螳螂,还是黄雀?昭帝少年登基,那么多年都将局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怎会如此不堪一击,轻易就掉进了孟历的圈套?”
我震惊地看着他:“你是说,昭帝也参与了阴谋?孟洵是捕蝉的螳螂,昭帝是利用孟洵除去许家的黄雀,而孟历则是最后捕食黄雀的猫?”
二哥点头,道:“这只是我和云归的猜测,但多半就是如此了。”
我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昭帝也想杀父亲?”
二哥道:“昭帝和父亲是年少挚友,后来又将妹妹嫁给了父亲。父亲迎娶母亲时,因楚国尚主封侯的惯例,已经封了关内侯。楚姜大战开战时,父亲受封镇南大将军,战后父亲军功卓著,已被私下里称作‘战神’,昭帝为父亲提高一级改封列侯,却仍然显得封赏不足,当时曾有无数武将表示不满。可是,楚国二十等爵制,这已经是非皇室之人可封的最高爵位。那时,父亲不过二十八岁,已经是功高震主、封无可封的地位。虽然父亲自请去临州镇守,不再参与朝中之事,又将许氏族人都留在云城,但是想必昭帝一直都不曾对父亲放心吧。”
我叹气:“这些事情,我好像从来都不知道。”
二哥道:“我们大家本来也不希望你知道。知道了,你只怕就再也没法在楚宫开心地生活了。”
我沉默片刻,问道:“后来呢?”
二哥道:“自从去了临州,父亲就从未回过云城,即使昭帝有心对付父亲,也没有办法对父亲下手。你十四岁那年,在宣布你和太子的婚期后,昭帝便下旨让父亲去云城参加婚礼。而太子和自己女儿的婚礼,父亲无论如何也无法抗旨,只得去了云城。你的婚期,从你入宫后一直拖了四年,想必是昭帝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我听他说到这里,心里很多事情终于明了:“最后昭帝找到的那个时机,就是孟洵陷害太子和许家谋反,对吧?”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好笑,于是就真的笑了一声。
“小妹……”
“二哥,你何必一直都瞒着我呢?”
二哥的唇边慢慢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容:“大儿子想杀了二儿子,于是父亲就配合大儿子去杀二儿子。而这配合,只是因为曾经的挚友、后来的妹婿,威胁到了皇权。可是最后,他却死在自己亲弟弟手里。而你偏偏爱着云归,你说,这样的故事,我怎么忍心告诉你呢?”
我突然想起了云归曾经说的那句话——“当年确实是我无能,也难怪会被放弃。”心里沉沉一落,顿时有种悲凉的感觉,原来他说的“放弃”,指的是被他的亲生父亲昭帝放弃。为了一场阴谋,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利用和放弃,该是怎样的心情?那些年和孟洵的明争暗斗中,他从来都占着上风,可是纵使百般筹谋,却终是没有防备自己的父亲,不管孟洵的陷害是高明还是拙劣,只要昭帝说是谋反,他又能怎么赢得了呢?
我说:“我终于明白了,云归为何这样执着于权力,因为这样的原因失去一切,他怎么可能甘心。”
二哥轻叹道:“他的心里装了太多东西,有太多顾虑,无论是九年前还是现在,他都没法给你安宁的生活。我只希望你可以开心快乐。”
此刻我才意识到,自从到了姜国,二哥就对我和云归之间的事情表现出了怀疑的态度,总是有意无意地提醒着我,可是我一直都没有察觉。
我靠在二哥的怀里,仿佛这样才能找回一点点力气。过了很久,我说:“我已经做了选择。我现在要进宫去找云归,你先回去吧,清浅还在等你回去呢。”
二哥放开我,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我手里。那是一块玉佩,被宣恪捡走的那块玉佩。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