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味道(2/2)
有一次,谢雄在旁,看她眨眼间包一个,似不费吹灰之力,他也想小试牛刀,显露一下身手。可看花容易,绣花颇难,不是卷不成筒形,就是捅破叶片,不是折不齐叠不紧,就是扎出奇形怪状。对她的心灵手巧,他不得不佩服。
肖琳不仅棕子的外形,别出心裁,吃法也另有风味,不是单吃,要醮粉吃。炒熟的绿豆,黄豆,花生,芝麻,砂糖碾成细粉。吃时,醮一层粉,吃一口,或滚一圈粉,吃一层皮,皆是口齿盈香,甜中略咸,鲜而不腻。
先煮后蒸,熟后,黛绿色的棕子,在褐色粗陶瓷盘里,摆成鸡心形,放原木桌子上。桌子的木色粗犷,瓷盘的质感粗糙,衬托得棕子的细腻尤其精致,仿佛一朵朵花,从容优雅地绽放枝条。看着不忍下手,吃下去简直有罪。
食物的用途,在于吃,不在看,再美丽的花,只要好吃,煎煮炖炒之后,做成珍馐佳肴,照样下人肚。谢雄剥开棕子,叶片特殊的清香,微涩,微苦,气味扑鼻。他将棕子托在手心,黛绿的棕叶上,锥立着一坨瓷白瓷白的糯米,形状像座雪山,白白的雪山,向阳南坡星星点点洒落着,金灿灿的玉米粒,紫肜肜的蜜枣丁,背阴北坡零零落落点缀着,黄澄澄的蛋黄碎,红艳艳的瘦肉丝。金色,紫色,黄色,红色,宛若雪地的缤纷落英,漫天飞雪飘花瓣,花虽逊雪三分白,雪却输花一脉香。
匠心独运的棕子,如诗如画,看着神清气爽,吃着不软不硬,细嚼慢咽用心品尝,口感丰厚,咸渍渍的,味浓而酽,甜丝丝的,爽润而腴,乃是精巧妙品。茶时点心,饿时填饥,酒前开胃,饭后补养,俱佳,或蒸或煮,简便亦快速,分馈亲友,无不赞美。棕子外交,厨艺交流,为她的贤德之口号,拉到不少选票。
饭菜的色香味形,和厨师的情绪密切关联,心若焦燥,情若不耐烦,水平则失常没准。比如,菜咸了加糖,饭糊了加醋,肖琳不是这样,加一种又微香又薄甜又浅酸的特制酱油。从“小卖部”买回一般的酱油,她必须进一步再加工,倒砂锅内,加卤料,加红糖,加香醋,加姜与蒜,加花雕,文火熬制。特制酱油,炒菜,炖肉,煮汤,凉拌,无一不是锦上添花,确实别有滋味。她做出的奇妙饭菜,如果不是天才,一定有神助。
饮食男女食为天,一个妻子,除了守规矩,会做人,懂分寸,知配合,会团结,顾大局,靠得住,还需会做饭,滋补养护丈夫孩子的肠胃,对家人的健康状况负责。肖琳下得厨房,做得一手好菜,谢雄有口福,对口福恋恋不舍,念念难忘。
小时候,母亲家常做饭,一日三餐是应付,马虎敷衍,太不对真对待,尤其是早餐,往往将昨晚吃剩下的剩饭剩菜,倒入残汤里,再饭菜一窝煮,通常菜也不多,饭也不够,便多加水,放盐和酱油,煮得又稀又烂像猪食,还美名其曰为“汤泡饭”。添在碗里,不必用筷子,转着碗晃,溜着边吸,喝粥似的叽哩咕呱倒下喉,既没味道也不耐饥,更填不饱肚子,母亲只不过表示一个意思,我做了早餐,你们也吃了早餐,大家没空着肚子挨饿。
这“汤泡饭”,谢雄早已吃腻,吃伤了。稍长大,他在城里吃早餐,无非是热干面,豆浆,油条,包子,油饼,豆皮,面窝,高档等也是欢喜坨,糯米鸡,蒸饺,煎包,杂酱面,牛肉粉。及长,他人生的向往简单而实际,好好地生活,像千千万万普通人一样,和一个对自己知冷知热的女人,筑一个遮风挡雨的巢窠,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俗常日子。后来,他阴差阳错和肖琳结婚,娶个漂亮女人,何等风光,有老婆就是和没老婆不一样,立即享受老公待遇,出门笑语相送,回家热情接待,秀色美食,立即上档次。
常言道,找个好老婆,男人已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是自己的努力了,正因为如此,不如意的男人都说自己没有找个好老婆。谢雄拎菜蓝,扛煤气瓶,洗碗拖地,工钱全上缴,重活脏活一人干,任吼任骂不还手,作为报答。别个嘲笑他是“听老婆话,做家务,带孩子的家庭妇男”,他并不视为屈辱,驳斥道,“我会做家务,能带孩子,只证明我比你更能干,我愿意听老婆话,只因为她比我更明白,更聪慧。我家是和气和美,你家是哭吵打闹,所以日子始终过得比你强!"
肖琳端到他手上,这些用钱买不到的美食,不仅打动他,收服他,还令他的肠胃喜新厌旧,再也适应不了其他食物,离不开她花样翻新的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