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一路鸟语花香（1/2）

张浩天在中印边境经历血与火的考验时，李小虎正踏上风景如画的川藏公路。刘信义接到旅游局考察队领导打来的电话，说希望派一名摄影记者和一名文字记者随他们到川藏线考察旅游资源。由于中印边境局势紧张，刘信义坚决不同意再派人，但最终迫于上级的压力只好妥协。刚给李小虎交代完任务，李红就要求一同前往。

李小虎闷闷不乐，一上车就把考察队的老王拉过来横亘在自己和李红中间，心不在焉地听着前排的旅游局副局长，也是此次考察队的队长普布说：“近几年到西藏旅游的游客不断增加，旅游业前途无量啊。希望我们此行能开发更多的旅游资源，吸引越来越多的国内外游客。”

老王扭了扭宽大的屁股，把总是想越过国界的李红挤成一团，说：“关键还是要推进出新，敢于打破过去传统单一的以寺院佛教和藏传文化为主的旅游格局，开发一批以自然景观和民俗风情为主的旅游项目，不断丰富我们的旅游项目。”

普布说：“今后就是要走一条人文和自然景观相辅相成，互为补充的发展道路，让我们的景点更加丰富多彩，这才能持续发展嘛！”回身又对李红说：“记者同志，这次你们的任务艰巨啊，考察、调研和论证是我们的事，拍得好不好，写得美不美可是要看你们两把刷子了！”

李红赶紧把话题扯到李小虎身上：“我会把最美的词献给这里的山山水水，可拍得怎样还得看我们这位摄影大师了！”说完，远隔重洋般伸过手抓住李小虎的衣服说：“你可是关键的关键！”老王见李小虎还不睁眼，就用屁股碰碰他。李小虎此时正惦记着执行采访任务迟迟未归的张浩天，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睁开眼睛问：“什么，我们和印度打起来了？”大家在笑，老王又重复了刚才的话。

李小虎晃了晃相机说：“我哪是关键，这才是关键！”

普布说：“这里不是缺少美，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你拍成啥样人家就以为是啥样，美不美全靠你了！”

李小虎嘟着嘴说：“走的时候我就给你们说，要主任给我配一个好相机，你们谁都不肯替我说话，现在又说我重要了！”

普布说：“不要推卸责任啊，你的任务不仅仅是记录，还要带着对西藏人民深厚的感情去美化！”说完又对司机说：“不要和前面的车跟这么近，尽吃屁股后面的灰！”

司机一点刹车很快就和前方的吉普车拉开了距离。李小虎向窗外望去，发现道路两旁满目青绿，云蒸霞蔚，风景同拉萨完全不同。随着海拔不断降低，景色日渐丰富多彩，变化多端。雪山草原、森林冰川、奇花异草、瀑布飞流，让人目不暇接。他惊叹道：“简直是人间仙境啊！”说完端着相机不停地“咔嚓”。

危险和美景始终并存，李小虎不敢彻底放松神经欣赏醉人的风光。公路依山而行，河流始终和它徘徊缠绵，一边是巨石嶙峋的山，一边是咆哮奔腾的江。汽车在石子路面上起伏颠簸，急转直下。时不时看见流水从岩壁飞流直下把公路冲刷成深深浅浅的沟壑，轮子碾过湿滑的路面，泥浆立刻模糊了挡风玻璃。看不清方向的汽车四个轮子突然腾空跃起，感觉要一头栽进江里，令人不寒而栗。李小虎好几次吓得要叫出声来，见大家神态自若，连李红都稳如泰山，只好故作镇定。到了林芝的桃花沟，才真正放松下来。

踏上一条长满青草的小路，钻过雨帘般飞舞缠绵的柳林，盛大的桃林花海蓦然出现。放眼望去，形态各一、千姿百态的桃花满山绽放，山谷河滩处处都是桃花妖美的影子。它们或一株傲放、或两两相依、或三五锦簇、或十几连片，在山坡河谷里或斜或直、或密或疏，像礼花一般盛观壮美。

李小虎说：“我不是在做梦吧！”

普布在身后推了他一把：“走，去下面看看！”

穿过花海柳浪，走进桃林深处。细看枝头的桃花，粉红雪白，花朵小而密，娇嫩的花蕊挂着晶亮的冰渣在微风中颤抖，无限柔美。李小虎左顾右盼，想挑个最美的角度拍摄，可朵朵娇艳，株株妩媚，真是难以取舍，索性退回到山坡高处向远处望去：白雪皑皑的雪峰雨雾缭绕，林木葱郁的原始森林绿若墨染，清澈碧绿的尼洋河水在刚刚泛青的麦田旁蜿蜒流淌。一切都是那么完美精致，无可挑剔。

普布在山坡下喊：“记者同志，这里的景色怎么样啊！”

李小虎大声回应：“这是天下最美的春天！”

这时，一个放牛娃牵着一头黄牛穿过桃林，恰一阵微风夹着细雨飘来，桃花在烟雨中缤纷飞舞，落红飘飘，看得人心醉神迷。不需要修饰，不需要取舍，更不要什么摄影技术，闭着眼睛拍一张都是旷世之作。李小虎快速地按动快门。

“拉萨现在还是寒雪未尽，这里已经春意正浓了！真想生活在这美若仙境的地方，一生一世！”普布走过来说。

老王说：“此时如有女人经过，我一定向前求爱，成功率百分之百！”

普布骂他：“上个月你老婆才走，今天就开始花心了！”

老王叹口气说：“她不是来和我加深感情的。人家就是进藏来和我办离婚手续的，说再也不想一个人守活寡了！”

普布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说：“等我给你介绍个好的！”

接下来考察队一直在大山深处穿梭，发现了许多令人叹为观止的天然奇观。密林深处有一大片树龄长达二千多年的巨型柏树遮天蔽日，最大的一棵足有四五十米高，七八个人也合抱不过来；天然湖泊错高湖，林木翠绿，山花烂漫，湖水中的倒木、枯枝、藤萝交错缠绕，寺庙在绿树丛中透着神秘的气息；密林中姹紫嫣红的奇花异草令人目不暇接，杜鹃花、野玫瑰、山梨花满山开放，红景天、贝母、当归等名贵药材比比皆是，云彬、银叶、雪松等稀有植物触手可及。

瀑布是山中的另一类精灵。有的水流薄如蝉翼，像披着一层轻柔的细纱从半空中飘落，在岩壁上四分五裂，粉身碎骨，而后又在霞光中化着缕缕雾气无影无踪；有的细如银链随风舞动，用细软妖冶的身段变化出千百姿态的万种风情；有的则像多情羞涩的少女，矜持地从巨大的柏树脚下缓缓走出，一曲一折地缠绵徘徊，正想驻足细看，突然间她们拐进密林深处无影无踪；有的则像暴躁易怒的凶汉或醉鬼，带着怒气和醉意叫嚷着一路奔来，以排山倒海之势从云端纵身而下，发出雷鸣般的吼声，山谷久久回响着它们震耳欲聋的声音，大地因此而颤抖。

普布对李小虎说：“交给你们的任务可要好好完成啊！”

李小虎说：“放心吧，只要看了我的照片，没有不想来西藏转转的！”

普布说：“你真有这个技术？”

“不是我有什么高超的技术，是因为这里实在是太美了!”

一路鸟语花香,踩着奇花异草，他们来到了杜鹃花盛开的米林。由于这里山高路险，沟深林密，很多地方又不通公路，考察队请了一位三十多岁的珞巴族人当向导。他头上戴着一个毛茸茸黑乎乎的兽皮帽，身穿一件黑色套头坎肩，腰间扎一条粗大的银链，眼睛又黑又亮，行动敏捷，身轻如燕，但是他独树一帜的语言没人听得懂。

好在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和他交流的，李小虎总喜欢跟在他身后观察他，看他像个大侦探似的用木棍东敲西打。每当他回头一瞬，李小虎就举起相机抓拍一张。最初珞巴人很不满，以为相机会把这里的山水和自己的魂魄都带走，曾恼怒地拿木棍追打李小虎。当李小虎连说带比划地给他讲了相机的原理后，他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并且的确留意到一切都原封不动完好无损，才打消了敌意，露出友好的笑容。

大家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李小虎让他站在一条如银河倒挂的彩虹瀑布前，想好好给他照一张。几根缠绕在树上的高原铁线莲使画面有些凌乱，试了几个角度都不满意，李小虎决定爬上一块岩石去取景。珞巴人正对着镜头微笑，突然大惊失色对着李小虎又叫又嚷。翻译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大家都疑惑地看着他。珞巴人抓起木棍飞快向李小虎跑去。

此时，李小虎正抓住身旁一个树枝想借力攀爬上去，突然发现自己握住的是条冷冰冰的蛇。他大叫一声坐在地上，相机若不是挂在脖子上早就摔碎了。黑影一闪，李小虎就看见自己手腕上有两个血印，剧痛伴随恐惧袭来。追上来的珞巴人抬起李小虎的手，看了他一眼就跑了，大家围过来不知如何是好。李红抓起他的手臂就要吸吮，李小虎一把将她推到一边，说：“你真是吸血鬼投胎的啊！”

李红说：“不赶快把毒液吸出来你就会死！”

李小虎毫不领情，说：“死就死！”

普布显然不满意李小虎的态度，说：“人家救你，你怎么这么说话！”

这时，珞巴人抓着一把草药跑过来，放在深潭里快速洗了洗，用木棍在石头上捣碎，小心敷在李小虎的伤口上，又找来几片树叶和一条藤蔓把李小虎的手包好，再一次暴跳如雷地大喊大叫起来。

翻译这才听明白，说：”他早就看见了这树干上盘着一条蛇，让你不要动，你不听，还跑那么快……”

李小虎吼道：“他说的话连你们都听不懂，我会知道他在叫啥！”然后一泄气瘫软在石头上，说：“问问他，我死不死？”

翻译比划回来说：“他说要过了今晚才知道！”

这时，珞巴人又举起木棍捅李小虎，指指瀑布拉拉衣服，做垂死状。

李小虎坐起来，哭丧着说：“队长，看样子我活不过明天了，你交给的任务也完不成了！”

珞巴人又叽哩哇啦一阵，大家才明白，他是不让李小虎坐在瀑布下，说打湿了衣服会着凉，加重病情。

李小虎四脚朝天躺下去，绝望地说：“死都死了，还管生病不生病！”

李红取下他的相机说：“死啥死的，有那么容易就死了？”

普布说：“拉起来继续走！”

大家走过一条狭窄的山路，贴着岩壁转到山的另一端，眼前出现了令所有人终身难忘的景象：从青藏高原由西向东一路走来的雅鲁藏布江，在山谷最深处百转千回，倒流回转，以不可阻挡之势劈开高山屏障，冲出崇山峻岭，围绕白雪皑皑的南迦巴瓦峰做了个惊天骇世的马蹄型大转弯。看着这震撼人心的景象，大家感叹了好一阵才意识道发现了世界上最雄伟壮观的大峡谷！

李小虎激动地问珞巴人：“你们叫这里什么？”

珞巴人抓着一把草药，平静地看了看江水，说：“藏布！（江）”

大家有些扫兴，绞尽脑汁要给它取个名字。

老王说：“当然叫雅鲁藏布江大峡谷了！”

李红说：“就叫大拐弯，你看多大的弯啊！”

李小虎补充道：“叫雅鲁藏布江马蹄型大拐弯！”

普布觉得不够大气，说：“应该叫世界第一高山大峡谷！”

老王有些信心不足，说：“到底是不是世界第一还要科学论证才行！”

李小虎说：“我预感它是世界十大自然奇观之一，不久这里就会成为地球上最热门的旅游胜地，你们信不信！”

李红说：“这么难走的路，谁会来？”

李小虎说：“就是因为难见它的尊容，才显得弥足珍贵呢！”

普布连连称是：“是啊，为了看它一眼，再难也值得！”

离开壮丽的大峡谷，他们在山谷里连续穿行。一个雨夜，大家在简易的窝棚里睡得正香，珞巴人突然用木棍把大家敲醒。大家钻出来，看见昨日清澈的河流变成了浑浊的洪水，水位猛涨。大家惊叫着抓住珞巴人的木棍，拖住他的后腿飞快地往山上跑。

李小虎已经爬到了高处，突然听见李红还在窝棚里尖叫，便转身回去拉她。他把李红拖出来用力推上山坡，洪水就漫过了自己的小腿，稍一迟疑，水又淹到了大腿。他的身体在水流冲击下摇摇晃晃，赶紧抓住一根树枝稳住脚跟。但水流夹杂着碎石以巨大的冲力连续撞击着他的身体，眼看就要被山洪带走，大家乱成一团。珞巴人从山坡上跳下来，趴在陡坡边的岩石上把木棍递过去。普布从后面抓住珞巴人的腿，老王又死死抓住普布的脚。摇摆不定的李小虎在最后一刻抓住了珞巴人递过来的木棍，奋力爬上岸来。

李红停止了尖叫，看着李小虎感动得泪流成河。

终于走出了峡谷，道路变得宽敞了许多，视线也比在密林中好了不少，行进速度不断加快。当大家穿过一条溪水，回头发现珞巴人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他用树条把鱼挂在腰间，到了宿营地就把整条鱼投进木炭火灰中，用他那寸步不离的木棍翻动起来，不一会就有香味飘出来。他扒出鱼，麻利地撕下鱼皮吃了起来。

正当大家看得目瞪口呆时，老王提着裤子从草丛中冲出来，捂着屁股尖叫：“蛇！”大家回头看见一条小指粗的蚂蟥挂在他肥嘟嘟的屁股上。普布大着胆子伸手想把翻卷扭曲的蚂蟥扯下来，可蚂蟥拼命挣扎，不但没有扯出来，反倒很快钻进肉里，不见了踪影。

珞巴人飞奔过来，一把将老王推到在地，脱下老王的胶鞋，用鞋底狠狠抽打他又白又肥的屁股，老王像杀猪一样吼叫。足足抽打了十多下，蚂蟥才从肉里钻出来，卷曲着滚落在地。

李小虎端起相机对准老王的屁股拍起来。

老王骂道：“你还是给自己留一张遗像吧，就要不久于人世了！”

李小虎看看已经完全消肿的手臂，说：“要死早死了！”

珞巴人扔下鞋，拍拍手，又回到火堆旁继续吃着剩下的半条鱼。

考察队终于走出丛山峻岭，来到宽阔的草原。然乌乡一户村民随手做出来的松茸炖草鸡让大家美美享受了一顿，个个吃得腰圆肚鼓，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晒起了太阳。李小虎靠在一棵大树上，看见一群藏猪憨态可掬地在草地奔跑，便举起相机跟着它们，拍了一阵坐下来休息。

李红走过来和他靠在一起，眼泪汪汪地说：“谢谢你冒死救我！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李小虎看了她一眼说：“你不会以身相许吧？”说完站起来走了。回头看见李红欲哭无泪的样子，偷偷笑了两声。李小虎追着猪跑了几步，就看见前方一行人骑着马过来，一个骑着黄鬃马的人像是刘敏，俩人几乎同时认出了对方，都尖叫起来。刘敏从马上跳下来，看见衣衫褴褛的李小虎，问：“怎么成了野人？”

“我们在这转一个多月了。你不是在昌都吗，怎么也跑这来了？”

刘敏笑道：“我早就被发配到八宿了。这几天我们一直在走访农牧民，做一项社会调查，走到这想歇歇脚。你们来干啥？”

李小虎告诉她自己的任务，并把普布介绍给她认识。刘敏一听说他们是来考察旅游资源的，马上来了兴致，饭也不吃了，把缰绳塞给李小虎就坐到普布跟前攀谈起来。听到旅游能带动当地经济，很是兴奋，说：“八宿地处三江流域的高山峡谷地带，山高谷深，海拔高，耕地少，气候恶劣，道路不便，还时常有地震、泥石流、洪水等自然灾害，这么穷的地方谁会来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