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花朝月夕（1/1）

头牙后天气暖和起来，农民忙着备耕，而文人雅客、富贵闲人也都活跃起来，待到寒食节，拜祖插柳、踏青咏诗、蹴球秋千、抛堶牵钩、赏花放风筝，因在屋中困了一整个冬天，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舒展筋骨，感受渐渐暖和的空气，无论皇宫还是市井都十分热闹起来。但最热闹的，还要数花朝节，幽人雅士、闺秀碧玉皆呼朋引伴，欢声笑语伴着漫天飞花，一同烹茶赋诗，游园雅宴，斗草扑蝶、赏红祈福、饮酒行花令……甚是风雅。

卫蓁虽不似往年富裕显贵，却依然乐忠于在此日簪花装扮，欢度一日，于是早早便与若灵商议一同采集百花以制花糕，月云则忙着采白蒿、荠菜，准备雪菜、毛豆、小辣椒等食材制作春菜粥。

这日一早，天还未大亮，卫蓁便早早起来，随手拿了一件半旧的袄披在身上，轻快的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望着微微泛白的天际，大口的吸着伴着晨露芳香的空气。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细心照料，院中并没种植太多花草，除了几棵高大茂盛的树木外，只有些不那么娇贵的花儿点缀，但对于卫蓁来讲，这也足够用了，即使无珍奇异草，这朴实无华的小院，却是卫蓁每日读书、照顾家计后的栖身之所，这偌大卫府的偏僻角落，充满了这一家人对安稳的愿望，对未来的期望。

这时若灵抱着柳烟站在门口，轻声道：“小姐，快进屋来，这天还凉得很。”如今二人已无主仆之别，何况天气冷又要省些炭火，所以常常同塌而眠，昨日因卫蓁看书晚了些，若灵便在里侧先睡下了，卫蓁手脚轻巧故未惊醒她。卫蓁转头看着若灵笑，这些年她长高了些，不知是长大了还是过于劳累了，曾经圆鼓鼓的脸颊消瘦下去了，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容貌，那精致的眉眼，闪亮的双眸，反而因时光而渐渐散发出妩媚风流，虽无钗环作为装饰，衣着也简单朴素，脱俗端雅却是从内里散发出来的。

卫蓁笑着走过来，一边搔着柳烟的下巴一边笑道：“发什么呆呢。”若灵摇摇头，将柳烟交到她怀中，道：“我来替小姐梳妆罢。今日定要好好装扮一番。”卫蓁笑道：“今日换我替你梳头可好？”若灵摆手笑道：“罢，罢，我可不敢……记得小时候，小姐总要替我梳头，发髻梳得一高一低也就罢了，还松松的不到半日便散下来了，害我将一支最心爱的钗都遗失了。”柳烟也附和着喵喵叫起来，卫蓁笑道：“偏你都记得，我不是之后又赔了一支给你吗？”若灵捂着嘴笑，卫蓁将身子轻轻靠向若灵，道：“今日一定为你梳个极好的发髻，让你艳冠耀灵，可好？”若灵笑道：“小姐又打趣人。”说罢转身进屋，卫蓁将柳烟放到地上由她去玩耍，也轻快的跟着进了屋。

若灵知道卫蓁今日难得的轻松欢愉，于是笑道：“我先去打水，再让小姐替我梳妆。”卫蓁笑着点点头，待她出去，便找出平日里不舍得穿的衫裙及首饰来，仔仔细细的摆好后，坐下等若灵。不一会儿若灵便回来了，卫蓁笑着上前拉着若灵坐下，拿着梳子一边替她梳头，一边与她说闲话，不一会儿便梳了个随常云髻，她又拿了一只金碧珠翠步摇，道：“今日乃是花朝节，不仅要簪花，更要以花赠友。我并无姊妹，自幼与我交好，日日在一处的，除了公主也只有你了。”若灵忙打断她，道：“我怎么敢与两位公主相提并论。”卫蓁将步摇插在若灵的髻上道：“既称之为友，必无身份之别，即使公主听到今日的话，也不会怪罪。”她将手轻轻放在若灵肩膀上，细细端详若灵一番，道：“如今咱们院中也无能与你相称的花，便以这支步摇相赠罢。”若灵听罢忙道：“这便不妥了。”卫蓁笑道：“如何不妥，我倒觉得极好。”说罢又拿了一对金厢猫睛坠儿替她带上，又拿了一件云锦的水绿色千叶海棠对襟外裳并一条月白色暗花细丝花笼裙交给若云，道：“换上我瞧瞧。”若灵知道这是她压箱底的衣裙，连忙推辞，卫蓁则道：“这些东西不过是为人所用，再华美的衫裙若是没有美人穿它，便一文不值了。”说罢催促若灵换上，她也知晓卫蓁脾气，只得换上。

只见装扮后的若灵，与往日全然不同，本就眉目清秀，柔媚可人，配上这身装扮更称得上柳娇花媚，姑射神人了。卫蓁笑着牵起她的手，细细打量她一番，笑道：“若是走在街上，定会问你是哪个国公府的千金。”若灵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底下头，卫蓁抬手轻轻抚了抚若灵的脸颊，笑道：“今日街上定是红飞翠舞，那些姑娘小姐今日多会穿妃色或樱红，映上满园的花儿，便落了俗套。你穿这身，不仅称得你皓质呈露，更显得与他人不同。”说话间拉着若灵坐下，替她以黛画眉，又略施了些胭脂，才道：“如此便好了。这衣服首饰都是你的了。”若灵才要说话，卫蓁忙止住她道：“你我之间便免了些客套罢。”说罢又笑道：“换你替我梳妆了。”若灵心中感动，又恐坏了卫蓁的好兴致，于是偷偷拿手帕擦了擦眼角，才笑着起身换卫蓁坐下，细细替她梳妆打扮，二人相视而笑，仿若同胞姊妹一般。

待装扮妥当，二人一同先往苏夫人房中问安，苏夫人在坐塌上喝茶与月云闲话，见了若灵笑道：“这衣服极衬你，只是发髻梳的有些松，定是蓁儿的杰作。”说罢摆手道：“你过来，我替你重新梳过。”若灵忙道：“不敢劳烦夫人。”苏夫人笑道：“这又不甚辛劳。何况今日花朝节，别人家的女孩子梳着精致的发髻，偏你的散了岂不羞？”月云也笑道：“是了。”说罢拉着若灵坐下，苏夫人起身替她重新梳了头后，又道：“你跟着蓁儿久了，越发像一对儿姊妹。人都说有女是福，如今倒像多了个女儿，可见我的福气大。”月云笑道：“夫人自然是有福气的。”卫蓁听了笑道：“要我说，母亲认了这女儿倒好。”若灵忙道：“这怎么敢呢。小姐休要说笑。”苏夫人却道：“这主意倒好，我虽有这个心，却怕若灵不愿意，才一直没说。”若灵连连推辞，月云则道：“这是好事，怎么会不愿意。赶明儿再由夫人做主，择一门好亲事，便美满无忧了。”正说着话，只听吴二在门口道：“大小姐，有客到，快出去瞧瞧罢。”

卫蓁疑惑，起身出门问道：“是什么人？”吴二笑道：“小姐快随老奴出去看看罢。”屋内苏氏笑道：“今日你们不必拘在家里，出去顽顽才是。”卫蓁这才领着若灵随吴二出了院子，来到门前。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霍玘正背着手站在门前，见了卫蓁不由得眉眼带笑，道：“快来，看是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