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一步之遥(下)(2/2)
狂狮怒骂道:“尔等无耻之人,不忠不义,卑鄙龌龊,简直是我三国之耻!”
“那又如何?!”有人忍不住还击,却是那疤脸大汉抬起头喊道,“你就算说得再怎么大义凛然,你也还不是和我们一样被关在这里?你和我们一样,都是罪人!”
“我有罪……那也罪在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狂狮怒目圆睁道,“我和你们,不一样!”
狂狮狠狠瞪着疤脸大汉,疤脸大汉迫于威势低下头来,嘴里却还不甘地嘀咕道:“都被关进牢里来了,还在装什么无辜清白……”
狂狮冷哼一声,大步向疤脸大汉走去。
“我相信他是清白的!”布谷却在这时突然喊了出来。
狂狮微微一愣,停下脚步,看向布谷。
布谷看着狂狮,认真道:“小兵哥哥救了你,你又救了我,我相信你,不是坏人!”
狂狮愣愣看着布谷,突然笑了起来:“你口里的‘小兵哥哥’,是指小兵甲吧?他是你的什么人?”
“他是我的……”布谷脸色一红,说不下去。
“我明白了,是心上人吧!”狂狮豪爽地大笑了起来。
“……嗯。”布谷红着脸,声若蚊蝇。
狂狮露出缅怀的神色:“当时我被奸人陷害,无人为我出面,只有小兵甲,一个人站了出来,为我向曹操大人求情。他那有情有义的模样,我至今难忘!”
“而姑娘你……”他又对布谷笑道,“我刚才一直在关注你的表现,你有勇有谋,又心地善良,果然与小兵甲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布谷脸直红到了耳朵尖,却又被狂狮说得心花怒放,连连摆手道:“不,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狂狮哈哈笑道:“还不知道姑娘芳姓大名?”
布谷忙道:“我叫布谷!”
“你好啊,布谷姑娘!”狂狮又正色道,“我这两天在牢房里,确实听见外面动静不对,你刚才又说什么‘群雄反叛,三国危在旦夕’,我想请问一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布谷道:“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群雄的势力突然冒出来,占领了整个长安城。原来长安城里的三国武将似乎都被困在了董卓的‘酒池肉林’里,三国已经……一败涂地了!”
狂狮听得沉默下来,良久才咬牙握拳道:“我不在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我真是愧为‘虎豹骑’统领!”
看狂狮这痛苦自责的模样,布谷不由奇道:“三国冤枉了你,为何你还这么替三国着想?”
狂狮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三国可以对我不义,我却不可对三国不忠!‘忠义’二字,正是我‘虎豹骑’之根本!”
狂狮说得轻巧,布谷却知道,像狂狮这样以德报怨,不知需要多大的毅力……世上多的是像疤脸大汉那样以怨报德的人。
狂狮又道:“更何况,曹操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又怎可有负于他?”
“狂狮大哥,你说的对!”布谷发自内心地钦佩道。
“大哥?”狂狮愣了愣,大笑了起来,“好,我就认了你这个妹妹!若是以后小兵甲敢亏待你,我去帮你找他理论!”
“狂狮大哥——”布谷红着脸嗔道。
狂狮突然豪气大发,浑身荡起紫红色气焰,大步向前走去:“布谷妹妹,今天高兴,我先带你冲出这重围,然后我们兄妹俩找个地方喝上几杯!”
“是!”布谷忙催动软糖赤兔跟上。
狂狮一边走一边对两旁的囚犯们喝道:“还有胆的,就随我一起冲杀出去!若是没胆上阵杀敌的,就准备好一辈子烂死在这里吧!”
众囚犯大多是头脑简单之人,哪经得起狂狮激将,同时也从狂狮身上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纷纷跟了上来。那疤脸大汉在原地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大喊一声“我才不是无胆鼠辈”,也跟了上来。
于是在狂狮带领下,一群囚犯浩浩荡荡向大门外冲去。
来到门外,外面三国士兵与董卓军士兵的战斗已到了尾声,三国士兵几乎死伤殆尽,只有残存的十多个士兵,还退守到大牢门前,负隅顽抗。
狂狮大吼一声:“三国所属听令!”
三国士兵们精神一振,回头看到狂狮,露出喜色。囚犯们也将目光投向狂狮,气势高昂。
“给我——杀!!!”
狂狮狂吼一声,狮状的须鬓纷飞,浑身紫红光芒大盛,掏出一对尺长的铁爪,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前方的董卓军士兵遇到狂狮,直接被他开膛破肚。一时间真的如同猛狮出笼,所向披靡!
残余的三国士兵们早一起冲杀了出去,后面的囚犯们互相看了一眼,也一起大喊,冲到地上的尸体旁,随手抓起一件武器,就加入了战团!
布谷在后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潮澎湃!
狂狮无可比拟的个人魅力,迅速将所有三国士兵和囚犯们都拧成了一股绳,直杀得董卓军士兵们节节败退。尤其是这些囚犯们,大多本来只是普通的百姓,这时候在狂狮的感染下,咬着牙拼了命地把武器往董卓军士兵身上挥,一时间威势竟完全不输于那些身经百战的士兵!
很快,所有人冲到了大院的门前。但就在这时,伤亡也终于开始出现了。
这毕竟是真刀真枪的战斗,不是这些囚犯之前经历过的小打小闹,当鲜血真的从敌人或自己的身上喷出,当刚刚并肩作战的战友马上化作地上一具冰冷的尸体,这些囚犯们的精神,开始崩溃了!
即使亲眼目睹过血魔屠村的惨象的布谷,在第一次杀人时也痛哭了一场,更别提这些从未见识过真正杀戮的普通囚犯了。当第一个人丢掉了武器,痛苦跪倒在了原地时,掉队的情况,开始不断发生了。
他们冲出大院的大门时,队伍已经减少了一半。
狂狮狂吼着,像一把尖刀,不断刺入敌人阵型中,搅动着。但却无济于事,他毕竟无法照顾到所有人,百忙中,还能抽空来照顾布谷的周全,就已经是极限了。
囚犯们越来越少,当杀到一个巷口时,看到外面还数不尽的敌军,所有人都有了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狂狮咬了咬牙,又大吼了起来:“我乃‘虎豹骑’的神兵统领狂狮,相信我,我必将带你们冲出去!”
吼完,他那不知疲倦的身影又带头冲杀了出去。
后方,所有人一起发喊——
“杀!!!”
所有人一起向前杀去!
这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壮烈感!
布谷被好好地护在中间,只觉得眼眶又湿润了。
待又冲出了一条街,布谷和狂狮的身边,只有几十人了。这些人的身上,人人染血,更有缺胳膊少腿的,就算用牙咬着兵刃,也在继续战斗!
布谷早已哭成了泪人。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变得坚强了,可没想到在这乱世之中,她还是这么的脆弱。
在这所有人中,只有布谷,还完好无伤!
狂狮也负伤了,一道狰狞的刀疤,斜斜掠过他的脸颊,显得惊悚异常。他却毫不在乎,只是放声狂笑,每撕开一个敌人,就狂笑一声!
突然,狂狮眼睛一亮,向旁边杀去,冲进了街旁的一个酒肆。
他很快又出来,手里提了两壶酒。他将一壶酒丢给布谷,大喊道:“今个高兴,妹妹,陪大哥我喝上一杯!”
布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举起酒壶,也大喊道:“好,狂狮大哥,我陪你喝!”
狂狮一仰首,举起酒就直往口里灌去!
布谷很少喝酒,也跟着往下灌,酒才入口便呛得满脸通红,但她还是坚持举着酒壶,酒水溅出,混着泪,洒满了衣襟。
突然,一个董卓军士兵提着长枪,从旁边冲出,向坐在马上的布谷戳来——
一个身影猛然冲出,毫不犹豫用手臂接下了那一枪,另一只手挥起大刀,一刀砍掉了那个董卓军士兵的脑袋!
那身影扭头对狂狮狂吼了起来:“我们是一样的!!!”
那竟是那个疤脸大汉!
狂狮狂笑了起来,挥手将喝到了一半的酒壶丢给了疤脸大汉——
“说的没错,我们一样!”
疤脸大汉也举起酒壶,痛饮了起来。
“痛快!痛快!”狂狮又狂吼了起来,“今天结识了布谷妹妹,又遇到了这么多好兄弟,真的是人生一大快事!”
“痛快!”疤脸大汉喝干了酒,也大喊了起来,“嗙”地一声将酒壶在地上砸个粉碎!
布谷也终于把酒喝光,平生第一次从心里涌起无穷豪气,也猛地将酒壶摔向地面,娇喝道:“痛快!”
“磅!”第二个酒壶也碎了一地!
狂狮和疤脸大汉都是一愣,然后互相看了看,一齐狂笑了起来!
狂狮对布谷高声赞道:“妹妹,好酒量!”
一群人重新向外冲杀了起来。布谷醉乎乎地,竟然控制着软糖赤兔也踹飞了几个敌人。
终于,眼前一空,他们已杀出重围!
狂狮气喘吁吁地站定,布谷扭头一看,发现身边只剩下寥寥的几个人了。
疤脸大汉也还跟在旁边,他浑身是伤,站都站不稳,突然抬头对布谷喊道:“小姑娘!”
布谷向疤脸大汉看去,却见疤脸大汉说道:“我错了,男人最该做的,不是那龌龊事!而是像一个真正的战士那样,战死沙场!”
疤脸大汉踉跄着,突然转过身来,向着后面追来的敌军冲去——
“最后只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布谷还未反应过来,疤脸大汉已冲入了敌军丛中,汹涌而来的敌军,被他用血肉之躯,阻挡了片刻!
“不——”布谷发出一声呜咽般的惨叫,一瞬间就泪崩了。
“妹妹!”
布谷扭头,却见狂狮正含笑看着自己。
“逃吧!我们的归宿就是这里,而你还有未来,逃得越远越好吧!”
“不!不!”布谷拼命扭头。
狂狮却一掌拍在软糖赤兔的马臀上。
又一次,软糖赤兔带着布谷猛地向前冲去。
布谷流着泪回头,却见那几个高大的身影,瞬间就被汹涌的敌军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