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晨起禁苑(2/2)
少年道,“像陛下这样厉害的人,一国之中存有一人已是国之大幸,怎能再添上二、三人去呢?”他似玩笑般道,“若是为官做臣的都是陛下这样的人,就是安拉临世,也应付不来呢。”
安懋盯着床顶的帐子样纹看了一会儿,哑着嗓音开口道,“你又说错话了。”
少年一凛,就听安懋不紧不慢地道,“朕告诉过你多少回了,东郡没有真主,也没有安拉。”
少年心下一松,应道,“是,奴才说错话了,”他侧转回身,“奴才该说‘太乙天尊’才对。”
安懋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是又盯着帐子顶看了好一会儿,复开口道,“倘若朕现下仍旧在做地方官,那德宗……禅帝必定要比朕此刻还要为难罢。”
少年道,“但即使禅帝在世,也理应是陛下的妹妹主政呢。”
安懋弯了弯眉眼,语气中透出一种莫名的愉悦,“不会,”他笑着道,“禅帝若是能长到现在,她一定已经撤帘归政了。”
少年想了想,道,“啊,那禅帝确实为难。”
安懋道,“连你也看出来了?”
少年道,“奴才是听出来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是听陛下对奴才说得话听出来的。”
安懋“嗯”了一声,似饶有兴致道,“那便同朕说说,你都听出什么来了?”
少年应了一声,道,“奴才想,陛下现在,正烦恼以前‘受献’的地方官员因为惧怕陛下会‘秋后算账’,而不敢上缴多余的秋赋呢。”
安懋笑着夸道,“嗯,不错,‘秋后算账’这个词儿倒用对了呢。”
少年又道,“另有一样,便是陛下担心,有些‘投献’情形严重的地方州县,即使‘投献’已被叫停,但因为‘投献’出去的土地太多,或者地方官员太过跋扈,而依旧秋赋难收。地方官为了完成陛下派下的收税任务,会放纵底下胥吏横征暴敛,苛剥民财。”
“陛下有心轻徭薄赋,却奈何赋役是一季一年都短缺不得的财政之根;可若是按常例征收,陛下却担心地方官专权太过、扰民害民;若是强行按丰岁季节征收,陛下又实在难以区分‘官不敢缴’与‘民不能交’这两者的……”
安懋接口道,“丰年自然应按丰岁时收,”他道,“如何能说是‘强行征收’呢?”
少年一愣,尔后立刻止住了话头,应声道,“陛下说得是,”他轻声道,“是奴才思虑不当。”
安懋道,“无妨,”他淡淡道,“实际上,你已然虑到了此事的五成了。”
少年心下一怔,不禁暗忖道,难道此事还有另五成么?
安懋似乎不愿再议论这个话题了,他轻咳一声,伸手揽过少年削瘦的肩膀,道,“你想了这么多,一定累了罢。”
少年看出安懋不想再听他议论,便“唔”了一声,应道,“是啊,是有些困顿了。”
安懋拍了拍少年的肩,温声道,“那你就再睡一会儿罢,”他说着,轻轻偏过头,吻了吻少年柔嫩的耳垂,“朕给你哼支歌儿。”
少年轻声应下,依言闭上了眼,少顷,耳畔便响起了悠悠扬扬的歌调儿声,
“济洹之水,赠我以琼瑰。
归乎,归乎,
琼瑰盈吾怀乎……”
这歌声温婉清扬,如同清晨山间拂面而来的那一丝微风,落在人面上,不自觉地便让人舒展了四肢。
少年朦朦胧胧地听了几句,尔后一偏头,酣梦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