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明镜非台(2/2)
卿子汀为余子墨奉上一杯茶,缓缓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而且子汀相信,心中所爱,会与子汀心意相通,绝非先生口中的俗世之人。”
余子墨在心中长叹一声,看着童昱晴离开的方向,悠悠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痴了。”
卿子汀一时觉得他此话别有深意,一时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不由为自己的多虑摇头苦笑。
余子墨提起自己这些年在外的见闻,卿子汀也不再深思他那句话的意思,两人畅谈许久,直到书阙进来备膳。
余子墨起身拂了拂衣袂,说道:“今日已经叨扰多时,愚兄就不多打扰了。你们慢用。”
卿子汀忙拦住他,“哪里有让客人饿着肚子离开的道理?先生还是用过膳后再走吧。”
余子墨摇了摇头,说道:“你我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我们有缘再会。”
说着余子墨加快步伐,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先生今日这是怎……”
还没等卿子汀说出心中的疑问,刚刚消失的余子墨又回来了,“子汀,珍重!”
话音未落,他再次消失在卿子汀的视线里,卿子汀更觉奇怪,“书阙,你有没有觉得,先生今日哪里不对劲?”
书阙点点头又摇摇头,“今日先生的举止是有些奇怪,可书阙愚钝,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卿子汀暗叹一声,“也罢。先生既然没有明说,就代表我不该知道。我也没有必要做太多探究。若娮在哪里?”
书阙回道:“夫人在饮水阁。”
卿子汀赶到饮水阁,安慰童昱晴,“今日是我不好。我没有提前告知先生,你在岛上,惹得他不悦,对你有所怠慢。你不要见怪。”
童昱晴嫣然一笑,“你不必宽慰我。子墨先生是脱俗之人,像我这样的人,自然入不了他的眼。我没有生气,也不会怪他。”
卿子汀从背后揽住她,“你千万不要这样说自己。别人不懂你,我懂。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家族,你一定不会沾染那些惹人心烦的世俗之事。”
他身上的温度渐渐从童昱晴后背爬到她的脸上,童昱晴感觉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卿子汀这才发觉自己在做什么,连忙放开她,一双手却不知该往何处安放。
“我去备膳……”
童昱晴的心安定下来,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书阙不是已经备好午膳了吗?”
卿子汀脚步一顿,用力深呼吸后,平静了下来,说道:“那我们去用膳吧。”
春风几度,庭院中再一次呈现出紫蒸霞蔚的景象,童昱晴时常坐在紫藤秋千上,欣赏对面随风飘舞的紫铃,偶尔也会采一些紫藤花,和卿子汀一起做紫藤糕或紫藤饼。
这日,童昱晴又登上梯子,准备采摘紫藤花,可还没等她看清花色,就听到“咔嚓”一声,还好她有轻功底子在,就在快摔到地上的前一刻,她借力让自己平安地落在一旁的长椅上。童昱晴倒是平安无恙,可守在下面的卿子汀却为了接童昱晴,摔倒在地,疼得脸色发青。
童昱晴连忙过去扶他起身,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摔到哪里了?”
卿子汀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像是腰……书阙……书阙!”
童昱晴边说边把他背了起来,“你忘了?书阙和觅岚去给你买药了,我先送你回房躺下吧。”
童昱晴放下卿子汀后,立即跑去找药箱,看到里面有几十张膏药,不知道哪一张才是治跌打损伤的,只能问卿子汀。
卿子汀咬着牙回道:“最左边的最下面……”
童昱晴飞快地抽出一张膏药,却突然想起贴膏药是要脱衣服的,顿时手足无措。卿子汀也想到了这一点,艰难地说道:“你把膏药递给我,我自己来贴。”
童昱晴把膏药递给卿子汀后就转过身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半晌后问道:“贴好了呢?”
卿子汀又艰难地回道:“衣服还没脱下来。”
童昱晴想到他腰上有伤,脱衣服一定很费力,又想到他是为了自己才受的伤,她若再顾忌那么多,似乎太不近人情,便回去帮他褪去外衣。
卿子汀本想拒绝,但想到童昱晴都已抛开男女之别,自己再拒绝,只怕太过矫情,便安安静静地配合着她抬手抬身。
童昱晴指尖所及之处,都仿佛被烈火燃烧,不过童昱晴的指尖也同样滚烫,所以她感受不到指尖那端的炽热。
童昱晴的速度极快,很快就给卿子汀贴好了膏药,盖上了被子。
“那个……你要不要喝水?”
卿子汀低低“嗯”了一声,童昱晴不敢看他,扭着头把水递给他,等她接回水杯后,又道:“我去把那架断了的梯子丢掉。你先休息吧。”
童昱晴出来后,大口攫取着新鲜空气,努力抚平自己如鹿撞般的心……
天边夜幕已沉,可觅岚却毫无睡意,一直望着窗边,似乎在等人。不多时一道人影就闪了出来,开口就骂,“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没摔到夫人,倒把公子给摔伤了。若是让督军知道,我们两个出的主意把公子伤了,非得扒了我们的皮不可!”
觅岚本来也心怀愧疚,但被书阙这么一激,反而理直气壮了起来,“你也说了,是我们两个搞的鬼。你不是也没想到夫人有轻功底子吗?你不是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吗?你还有脸来怪我?”
书阙哭丧着脸,“怎么办呐……督军吩咐的事情没办成,反倒给搞砸了……”
觅岚说道:“好在公子只是扭伤了腰,没有性命之忧。督军应该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吧?”
书阙的脸要多苦就有多苦,“那是你还不了解督军,不知道督军有多疼爱公子。以前在督军府时,公子就算掉了一根眉毛,督军都会问罪,更何况还是腰伤?你快想想该怎么向督军交差吧,否则你我的小命都难保!”
觅岚的脸皱成一团,“这么可怕吗……不如我们直接去求求公子和夫人吧,求他们在督军面前为我们求求情。”
书阙愁道:“他们若是问起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怎么开口啊?要去你去,我是没有这个脸。”
觅岚嗔道:“命都要没有了,还要脸做什么?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不管你了。”
“哎……”书阙犹犹豫豫了半天,方说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小姑奶奶……”
觅岚刚打开门,就愣在原地,支支吾吾地叫道:“夫……夫人……”
童昱晴笑靥如花,“这么晚了,你们是要去哪儿啊?”
虽然童昱晴满面笑容,但却让书阙和觅岚吓出一身冷汗。
童昱晴笑着走了进来,“今日我收拾梯子时,发现它是被人故意割出一道裂痕。子汀的药原本好好地收在药箱里,今早说不见,就不见了。买药一个人去还不行,非要两个人一起去。买回来的还不是防治寒疾的药,而是治跌打损伤的药。你们两个能不能跟我说说,这未卜先知的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
书阙本就心虚,被童昱晴这么一吓,更是胆战心惊,跪在地上求饶,“夫人恕罪,夫人恕罪,这一切都是督军命我们做的,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本来不是想让公子受伤的,而是想让你……”
书阙惊觉这话怎么说都不对,只能不停地磕头……
童昱晴方才也只听到了后半段,不知道这竟是卢天胜的命令,可她又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卢天胜,他竟想要自己从高处摔下来,遂问道:“督军为什么要让你们这么做?”
无论是书阙的担心,还是童昱晴的蠢笨,觅岚都看不下去了,她拉起童昱晴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夫人,你做别的事情都挺开窍的,怎么一到男女之事,脑子就不够用了呢?我们做的还不够明显吗?今天本来是想让公子英雄救美的,没想到救美不成,倒把公子给伤到了,你说我们能不着急吗?”
童昱晴的面色刷的一下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觅岚也不管她是什么脸色,继续说道:“金都那边传信说,三少奶奶都已经有身孕了。你和公子成亲要比他们早得多,督军是想要孙儿了。可公子那个脾气,他又不能直接跟他说。这种事情,更不能由他这个公公与你这个儿媳说。他就只能吩咐我和书阙,想想办法了。夫人,不是我说你,你的孝期已经过去快一年了,是不是也该考虑和公子圆房了?你不能让公子当一辈子的柳下惠吧?”
童昱晴感觉自己的脸就快被烤熟了,却想不出一句能反驳觅岚的话,两人说着话,就已经走到了寝房门前,觅岚说道:“夫人,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进去吧。”
童昱晴慌乱地摇着头,说道:“觅岚,你给我一点时间想一想好不好?”
觅岚不耐烦地说道:“还想什么呀?你和公子行过大礼,拜过天地,是正正经经的夫妻。以前念你在孝期,督军都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还想怎样?”
童昱晴死死握住门框,哀求道:“觅岚,觅岚,我不是想逃避,你就容我一些时间吧……”
觅岚推不动她,只能作罢,冷着脸问道:“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