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飞来横祸(2/2)
舅舅平稳地把车倒出停车位,开着车一溜烟地走了。在我的印象中,舅舅从来没有开过车,他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且驾车的技术如此娴熟?
我回到医院重病监护室的门外,王丽娟也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王丽娟走到老妈近前:“妈,刚才医生说了,爸爸这儿有护士轮流监护,家属没必要守在医院,咱们先回去吧。”
“不,我哪儿也不去,就守在这儿。”老妈固执地认为亲人住院家属就算什么忙也帮不上也得在亲人身边守护着。如此这般,才能体现出亲人之间的感情有多深。
王丽娟不耐烦了,口气生硬地说:“您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跟您说不明白?您在这儿能帮上什么忙?您是医生还是护士?您想在这儿守着您一个人守着吧,我和夏焱先回去了。”
老妈见儿媳妇火了,顿时慌作一团。连连道歉:“丽娟,是妈不对,妈这就跟你回去。”
我感觉大姨夫又复活了。我不想为了我妈跟王丽娟吵架,即便是吵了起来,我妈也会向着儿媳妇把苗头指向我。我没必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我对王丽娟说:“你和妈先回去吧。万一老爸半夜醒了,家里没个人守着,老爸心里会难过的。”
“你明天还要上班,你在这儿熬一夜,明天怎么上班?”王丽娟丝毫不准备通融我。
老妈讨好地对我说:“夏焱,丽娟说的对,咱们又不是医生和护士,留下也没用。你爸就算是醒了,也有护士和医生呢。咱们走吧。”
我又想跟王丽娟吵了,就她的那个破公司,就算家里没事我都不想去。我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不想在公共场合跟她争吵。但我也绝不会跟他回去。
“妈,刚才我和医生谈好了。”王丽娟柔声细语地对老妈说。“等爸爸醒了,就送到高级病房。我会雇两个优秀的护工,轮流照顾爸爸。夏焱今天参加舅舅的婚礼已经耽误了一天没去上班,我不想让家里的这些事影响夏焱的前途。”
“对对对,丽娟,你说的对。夏焱,听话,跟丽娟回去。妈也听话,妈现在也回去。”
我站起身,拽着王丽娟往安全通道里走,老妈后面跟着,嘴里嘟囔:“夏焱,电梯在那边。”
“妈,您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和丽娟有两句悄悄话要说。”
“有什么悄悄话还背着你老妈?”
老妈总算没有跟过来。我把王丽娟拽到安全通道里,关住门,小声说:“王丽娟,两个选择,一,从今天起我不再去公司上班。二,咱们俩……”
王丽娟堵住了我的嘴,眼神哀伤地说:“不要说二。好吧,这些天你可以不用去上班。但是等爸爸好了,你必须回公司。”
我没有把离婚两个字说出来。王丽娟已经敏感地觉察到我们的婚姻出现了危急。权衡利弊,她选择了让步。
我和王丽娟达成协议,打开安全通道的门,老妈正竖着耳朵偷听,我猛地一开门,差点把老妈闪一跟头。我说话声音低,老妈没听见,王丽娟的话老妈听见了。其实老妈何尝不希望家人留在医院陪伴着昏迷中的老爸?只是这一家子人欠儿媳妇的太多了。
我把老妈和王丽娟送到医院大门外,老妈叮嘱我:“夏焱,跟医院租一张折叠床,晚上困了,别硬熬,能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
送走了老妈和王丽娟,我没有急着回医院,在医院大门口点燃了一支香烟。吸完烟,我回到重病监护室门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
中午十一点到的舅舅家,下午两点十五分接到王丽娟的电话,三个小时一刻钟就像是过了半个小时。幸福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下午三点到的医院,现在九点多,六个多小时就像是过了一年,此刻我对度日如年有了真真切切的体会。
但愿老爸的事不会影响舅舅新婚的心情。舅舅熬到五十三岁才找到自己的幸福,不能因为这件事,让艾静期盼了一个下午的晚宴宣布取消。
晚上十点,我给关娜拨通电话,关娜已经回到北京租住的房间。关娜询问老爸的伤势,我说已经脱离了危险。我问关娜为什么不留在村子里跟大家多呆一会儿?关娜说她身体有些不舒服。
挂掉关娜的电话,我又想了一会儿心事。感觉时间的秒针停住了,不再前进。
熬到深夜十一点,我给艾静打电话。电话里传出礼花爆炸的声音以及大家欢呼的声音。深更半夜放礼花?这也就是在村子里。我想象着舅舅院子里的欢喜场面,倘若老爸没有出事,我也是那欢乐人群中的一员。谢天谢地,舅舅和郑董这两个老光棍的婚礼仍在继续。
艾静问:“夏哥,伯父现在怎么样了。我下午把关娜姐送上s2火车,她先回北京了。”
“我爸脱离危险了。艾静,我舅舅今天情绪不太好,你想办法逗逗他,让他开心一会儿是一会儿。我舅舅和郑董这么大岁数才找到真爱,让他们快快乐乐地度过这一天。艾静,拜托你了。”
“夏哥,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挂断艾静的电话,我的心有种被抽空的感觉。人的生活分两种,快乐和痛苦。决定一个人快乐与否真的跟金钱有关系吗?今天土炕上的婚礼是我一生中参加过无数婚礼最开心的一次,尽管中途退场,只参加了一半。决定一个人痛苦与否跟金钱有关系吗?大姨当年仰仗着自己是个数学教师挣了多少昧良心的钱,大姨夫身居要职不想着为老百姓谋福利,一心想着给自己捞钱。就算他们还跟几个月前一样,没有被逮捕,没有得癌症,表姐没有行凶,但是他们快乐吗?他们一辈子也感受不到舅舅和郑董现在的快乐。因为他们根本不相信人世间还有像舅舅和郑董这样的人?
我的大脑像泄洪的闸门,将所有该想的和不该想的统统梳理了一遍。我又想起了王丽娟。平心而论,王丽娟是爱我的,为了我以及我的这个家,王丽娟忙前忙后马不停蹄。她比表姐小两岁,成熟度已经远远地超越了表姐的父母。尽管他们属于同一类人,但王丽娟已经达到了顶峰。大姨和大姨夫在山峰的半中腰彷徨,表姐则站在山脚下仰视着他们,以他们为榜样艰难地向上攀爬。
深夜十二点我给王丽娟拨通电话,决定只响三声,三声不接,说明王丽娟已经睡着了。手机只响了两声,王丽娟接通了电话:“喂,夏焱,爸爸现在怎么样?”
“还昏迷着。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我问。
王丽娟口气冷淡地说:“我敢睡吗?我睡着了也得让你把我吵醒。我其实一直在等你电话。”
“哎呀!”另外一个声音从手机里传了过来。
王丽娟急切地问:“怎么了?”
“没事,滑了一下,差点摔倒。”声音像是从卫生间那边传过来的。
我心里一紧,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我没好气地问:“家里还有什么人?”
“是安迪。她爸爸妈妈来北京了,住在她的公寓里,她来咱们家凑合着住几天。”
安迪?一对狗女女搂抱在一起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我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