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寄情诗词漫聊彻夜 高山流水适逢知音（1/2）

两个人无声対泣，夜静悄悄的，微风过处，送来巷里奇花异草的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两位姑娘脸上是脉脉的泪水，而她们却比开心时更见风致了。也许在城里的某一角落，人们还在热闹着，开心着，享受着夜生活，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们什么也没有。或者说，我们不需要有，这一刻我多想天不会再亮了，永远哭下去，让两颗心在阒静中交流。不知过了多久，黛玉用绢子拭了泪，开口打破了沉默：“姐姐，看我哭了为什么不劝劝我，反而跟着一起哭呢？”我忙回道：“我刚才心里的真实想法是有一个人陪着你一起悲伤，可能就是最好的劝慰了，让你看到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的泪是为你而落的，也许你的心里就会少一分孤独和悒郁。”黛玉听罢，破涕为笑道：“好姐姐，正是了。当年宝玉跟我说过，如果他先于女孩儿们去了，希望得到大观园所有女孩儿的泪，让哭他的眼泪流成大河，把他的尸首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之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要托生为人，就是他死的得时了。我听了就笑他痴，毕竟人生情缘，各有分定，各人各得眼泪罢了。这个世界上能记得你的人很少，能为你哭的人就少之又少，今天你的泪为我而落，让我看到一片真心，真的谢谢你。你瞧我光顾着哭，把正事儿差点儿忘了，我今天也不是空着手来的，这首诗是赠与你的，你看写得怎么样。”

黛玉随即拿出一席宣纸，以精绢折边，上等的四连纸覆背，金襻银带，牙轴玉签，触目生辉，十分光洁可爱。纸上黛玉的字，如花瓣般香气远播，清芬拂面。其色，其形，其浓淡枯湿，其断连辗转，粗细藏露皆变数无穷，气象万千。真真是“古墨轻磨满几香，砚池新浴灿生光。”再看那诗，竟是一首现代诗，书云：

姐姐，

倘若你梦中看见一位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不要惊讶她无端入梦。

这是她撑着油纸伞来雨巷探望，

万水千山，她将载着她的爱和悲哀归去。

看完全诗，我喜忧参半。喜的是黛玉居然知道我喜欢冰心和戴望舒，也与时俱进了一回，这现代诗写得十分亮眼。忧的是这最后一句，黛玉终究要回天上去的——看到这儿我忽然冒出一个自私而大胆的想法——多想让她留在我身边，伴我日日夜夜。只是聚散自有定数，不可强求，只得勉强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妹妹的字蛮好，诗也蛮好。”说毕，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黛玉见状，凑过来把我耳朵轻轻一拧：“你这只呆雁，想必是看了最后一句不知想到哪儿去了，你可知得不到的就更珍惜，太容易来的就不理睬？”我笑嗔她：“那年是谁得不到宝玉把泪都流干了，现在反而教别人得不到的是最好的。”黛玉脸飞红道：“姐姐多心了，哪有刚来就走的道理。我会留下来一段时间的，至于具体是多久没法保证，要看太虚境的安排，就让我们把每一天都当作是最后一天去好好珍惜吧。”我低头不语。黛玉见状，说道：“业已四更，姐姐还不安寝吗？”我笑道：“刚说了每一天都好好珍惜，睡觉怕是浪费时间呢，终于等到一个能解我心事之人，愿与你漫聊彻夜，只怕你支撑不住呢。”黛玉道：“我刚从天上下来，元气满满，无需进食饮水睡眠，七日之后，沾染人间风尘的我精力会被耗散一部分，那时就要考虑睡觉吃饭了。现在我们来写诗吧，那年在大观园每一期诗社都是我最开心最难忘的时光。”我笑道：“正是了，一起诗社妹妹就拿第一名，自然开心。”黛玉抿着嘴笑道：“好一个伶俐的姐姐，你是在夸我还是贬我，且饶了你，作诗要紧，今日来你家之前曾在附近游春，你就替我写首咏春的七言诗吧，要把我写进去哦。”我思索片刻，遂清声吟道：

雪化春风鹤出笼

云开白日涧边松

颦卿试春寻花径

仰对趋听尚古风

黛玉拍手笑道：“好诗！首句一个雪化，就精炼的点明时值早春二月，比用那些落俗套的柳芽新吐，李杏芳菲要好很多，前两句宛若一幅静中有动，动中有静的画，第三句自然过渡，我就入了这画中，好一个‘颦卿试春’，让我仿佛看到春天刚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而一个女孩儿怎忍心打搅春天的美梦，于是用一个试字，女孩儿小心翼翼的姿态跃然纸上了。”

没来得及她评价第四句，我就抢在她前面自评了：“古人说过不有佳咏，何伸雅怀。这么好的春景自然要吟诗作对，第四句一个‘仰对趋听’，写尽了女孩儿作诗时投入和忘情的姿态。”黛玉笑道：“正是了。现在轮到我了，你出题吧。”

我笑道：“刚才你哭那么久，我还没明白你为什么哭呢，就写一个五言绝句吧，短短二十字里面，要写清楚哭的原因哟。”黛玉蹙眉道：“字数太少啦，怕是……”我忙打断她：“妹妹可别谦虚啦。”黛玉于是慢声吟道：

风来微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