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梦醒(1/2)
“娘,娘,你快跑,快!”他撕心裂肺的喊,喊得嗓子都扯得疼,可还是坚持着,直到看不见娘亲的身影才停下来。
说实话,他看不出修仙有什么好,除了有一根好看的仙骨之外,她真的只是个累赘。
可她还是他的娘亲。
他用尽全力去咬抓着他的那只手,第一次尝到血腥的味道,他恶心的差点晕过去。
是啊,爹爹也没用,只是一头吃草的鹿。
这两个人真是可笑!
一只食草的鹿却爱上了一株仙草,还是最低阶、最不起眼的那种。
所以,他从一出生起就注定了是个悲剧,他觉得这是他的宿命。
娘亲天真的憧憬着人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俗语,竟妄图以仙草之身混迹群妖之中……还是一群吃草的妖!
这就好比揣着一袋馒头却妄想一群饿疯了的人可以用道德约束自己不去抢劫一样,是痴人说梦!
可他还是会恨!
恨爹娘无能!
恨他们生了他!
也恨这群欺负他们的妖!
更恨那些道貌岸然的仙!
他刚出生的时候,还住在仙界,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山林,属万千仙境中最最不足道的那种,也是他娘亲的故乡。
可是,明明都只是万物生灵中最柔弱的存在,一株草,一枝花……却没想到释放起恶意时也能让一只鹿遍体鳞伤。
爹爹病了。
他只是低阶的妖,尚且不辟谷,吃五谷杂粮免不了会生病,可这次的病却来的蹊跷。
寻寻觅觅,他找不到能治好爹爹的药。
后来娘亲一言不发的带着他们走了,离开了这里。
后知后觉的,他渐渐觉得,或许他应该感激这些花花草草只是让爹爹病了而不是直接毒死。
也或许,他应该怨恨:要是他们直接将爹爹毒死就好了!
来到万妖山以后的日子可谓苦极。
在那里,他见到地狱!
曾经,他以为遭受白眼简直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可一转眼他便笑自己往昔太矫情。
只有当拳头落在身上疼在骨子里时人才能明白:那些尊严、体面,在仅仅只是“活着”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时,根本毫无意义!
白眼是什么?能让他浑身伤痕累累?还是能让他折断两根肋骨?
然而,这才只是一切的开始。
“求你们,求你们,别打了,别打了,求你们,求求你们……”
孩子稚嫩的哭喊声中掺杂着小鹿的悲鸣,他弓着身子俯首,毫无尊严的求饶,将自己作践成被踩入泥里的狗、泥鳅!
他不知道是谁让他遭遇这些,变成这样。
他羞愧,他痛恨,他如狗一样乞怜,为了活下去跪在他们脚下……
他恨那些欺辱他的妖!
他更恨那个跪在地上苟且求生的孩子!
“不许看!不许笑!那不是我!不是我!”
“你站起来!谁让你跪在地上?你是狗吗?你是可怜虫吗?!你给我站起来!站起来!!”
他愤怒着,歇斯底里的喊,可那个孩子听不到,他一下一下向那些恶棍磕头,求他们别打他……
他绝望!
是啊,隔着好几万年的时空,纵使他今日已经了不起到做了神女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纵使他仅仅一个半妖仙却当权神女阁那些修仙者也依旧不敢说三道四,可那又怎么样,他要怎么能让那个孩子跨越数万年来听见他的怒吼?
他就是那个曾经像狗一样可怜的孩子!
多难看啊!
“你们看他,他贪生怕死!不,他就是害怕他们打他而已,他像狗一样爬在地上,舔他们的脚,只是害怕……疼!”
——
“夭夭,夭夭,你醒醒。”
“嗯……”半睡半醒间她睁开眼睛,当看到正自上而下俯视着她的灵时,她一瞬间以为是做噩梦了。
那双眼睛!
或许是夜间光线不好的原因,她吓了一跳,直接将瞌睡都吓没了。
“灵姐姐,怎么了?”
大半夜来叫醒她,一定发生了什么。
“灵光阁来了人,请你去一趟。”
灵光阁?夭夭愣了一下,那是眸异的地方,他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却也不会失分寸到要她深夜赴约。
“是……出了什么事吗?”
“嗯。”灵说,“鹤医差了人来,眸异情况很不好,推测是受了魇。”
受魇?夭夭不曾受过,对此事她只限于瞅过一眼,只隐隐记得好像有某种力量能确保无虞。
“鹤医希望你能助他一臂之力。”不需要她苦思冥想了,灵这样一说她便明白了:那个能保受魇无虞的力量是神力。
她有多讨厌眸异,就有多讨厌神力,可她却也从没有想过要置眸异于死地。
看着她连犹豫都没有就起身穿衣不过片刻便准备出发,灵甚至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要去?”灵微微皱眉的样子还是那么冷。
夭夭笑了笑,没有说话就走了。
灵远远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心里一层层涟漪荡开的都是疑虑。
她是真的不计前嫌吗?
她不是一直想离开吗?难道她不知道现在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吗?
还是说她足够天真,以为帮眸异一回两回就能让眸异将她真正当成公主敬重?
也许她是想浑水摸鱼?
可是杀了眸异对她有什么好处?
得到神女阁吗?
不,只要她肯点头向眸异表达一丁点她愿为神女的意思神女阁就是她的,她没必要杀了眸异。
或者,是怨恨所以要杀之而后快?
她是这么冲动的人吗?
连歇斯底里硬碰硬时都给自己留着三分退路的人……
那么,她杀了眸异究竟能有什么好处呢?
理应当,眸异活着才是她能掌管神女阁的助力……
不不不,也许她真的是去救人——自己不也正是这样觉得,所以才……
灵收住了思绪没有再想下去,看了眼榻上还睡得不省人事的猫,她又静悄悄的离开了。
——
“公主。”候在门开的鹤医在看到夭夭时眼睛亮了亮。
“鹤医。”夭夭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紧接着问:“情况如何?”
“魇气变重,已渐渐有魔化之意。”鹤医满脸的苦大仇深,是真的为眸异担心。
他与眸异是友人,对这个心智坚毅的半妖仙,他是敬重的,所以他才会替他瞒着仙族去求了神女。
“魔化?”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事到如今夭夭都已无力再去埋怨自己曾经的偷懒,只能等着鹤医为她解答疑惑。
“魇是一种气,如世间所有气一样存于天地间,寄宿于心魔之中,当累积到一定厚度又或者是心性不稳时,便是魇气作祟之时。”鹤医尽可能言简意赅,“而万物生灵于世,既活着便都有一颗心,都有心魔,或多或少而已。而当心魔成了魇,便心志不坚,心志不坚复又生魇,如此往复下去,入魔便是迟早之事,更何况他……”
更何况他还身带半脉妖骨,本就极易入魔。这是鹤医的有未尽之言,夭夭心里都明白。
“我能做什么?”
既然情况危险,就别再磨磨蹭蹭的耽搁。
“公主只需调动神力护住他心脉即可。”
护住……心脉?夭夭迈出去的步子顿时僵在了原地:还“只需”?鹤医是不明白所谓以神力护住心脉究竟是什么吗?
可回头,看到鹤医的那一派坦然的样子,夭夭忽然又觉得是不是她误会了鹤医的意思,又或者护住心脉还有别的法子。
推门进屋,扑面而来的戾气让夭夭顿了顿,心里多了一分不忍。
“杀了他!杀了她!动手!动手啊!”
劈头而来的厉喝又让夭夭心里咯噔了一下却没有表现出来,她从容不迫的停在榻前,等着鹤医将护住心脉的法子交给她,一回头却发现:鹤医压根没跟着她进屋,只是目送她进来而已!
夭夭:“……”
“接下来就拜托公主了。”鹤医诚挚的弯腰到90°,让夭夭不得不掂量一下这份托付究竟有多重,可她还没来得及掂量清楚,鹤医已经关上了门。
夭夭:“……”
好吧,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说起来,护住心脉的法子还是眸异教的,也是眸异逼着学的,除了学习如何做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外,她每日还要接受神力的使用教导,很多东西,虽然她不乐意学,却还是不可控制的钻进耳朵里,听过了,记住了,便学会了。
过目不忘,过耳不忘……以前茹胤抽查她功课时她还曾沾沾自喜,现在却觉得微妙,非常的微妙。
低头看了看自己笼在莹光中的手,她没有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低低说一声“抱歉”,便将手掌抵在了眸异的胸口。
以神力护住心脉的法子并不简单,那是要她以神识入侵的结果,意味着眸异要将他的一切都袒露于她,百分之百信任于她。
进入的过程如预料之中极其的不顺利,眸异的内心世界混乱至极,年幼的还是小鹿的他,少年的他,遍体鳞伤的他,满目怨恨的他,一身狰狞的他,心狠手辣的他……密密麻麻带着九分相似的脸或笑或哭或阴狠或冷笑……集全了人类几乎所有的表情满满当当的挤在了这一处——这一本不算小而此刻却拥挤的要透不过气的神识空间里。
夭夭猛然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她对这样的场面已经有了一定的适应,却还是得注意不能盯着看,很容易让人想发疯。
可她却必须从这么多张脸中找到真正的,属于当下的眸异,护住那个“他”,才等于是护住了他的心脉。
这是一个类似于偷窥的过程,夭夭有些说不清她是基于什么心理——是基于鹤医所求终于有机会将眸异的身世一探究竟?还是迫于此事不得已要知道他的身世。
眸异是半妖仙,几乎可想而知,他一定比嫣姐姐过得还要辛苦,更何况他并没有一个做狼王的爹爹……
所以没什么值得好奇的,她从来就不喜欢听什么比惨大会。
可她想借眸异的身世来说服他和谈一事,能深入的了解就一定能找到些契机……
“仙草!这是仙草啊,吃了她可以少修炼多少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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