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母去世(1/2)
王英走了,谷母日夜吃不好睡不好,身体越来越差,整天地咳嗽竟吐出了血来,后来就躺在床上都不怎么下床了,一日三餐全靠李叶兰伺候。第二年冬月七号,兆盛他们在谷家峪的姑婆死了。听到信的时候是在晚上,家里就兆盛和李叶兰,还有躺在床上需要照顾的母亲。兆盛犯难了,他想叫李叶兰留在家里照顾母亲,可是李叶兰简直跟撒泼似的,说兆盛要出去她也不留在家里。兆盛心里难受,他没想到李叶兰竟这么不通情理。
在家里跟李叶兰吵了几句,躺在床上呕气,烟是一根没停一根地抽着,到了后半夜,有点迷糊了,不想烟头掉在床里差点把被窝点燃了。幸亏李叶兰被刺鼻的糊了的焦臭味给弄醒了,一看床上有火光,浓烟滚滚,当时就吓得锐声尖叫起来,把被窝拼命地踢下了床。兆盛被叫声惊醒过来,地板上的被褥已经起了明火,他赶紧起床把火踩灭了。好好的一床被褥就这样被兆盛的烟头给烧了,李叶兰心疼得厉害,把兆盛骂了个狗血淋头。
第二天清早李叶兰就给谷母煮了点粥,放在了她床前,叫她饿了自己舀来吃。兆盛和李叶兰没吃早饭就出了谷家峪。
到了谷家峪,兆盛和李叶兰正准备去吃饭。满达一见着兆盛就喊开了。
“三宝……三宝……你来了,快些快些。快没有烧火柴了。帮忙劈点柴去。”
“我还没吃饭呢。哥!”
“吃饭,吃饭,我会忙得要死,你就晓得吃饭。姑婆小时候对你那么好,现在过世了,叫你劈点柴火,你都推三推四,你的良心喂狗吃了还是怎么了?啊!”
兆盛被他这一通骂的尴尬,径直去劈柴去了。满达就拿起碗筷坐下来跟人喝酒吃饭吹牛皮。
主事的督管转到这里来了看到满达在跟人吹牛皮,眉头一皱“满达,你的柴禾劈完了?”
“都管啊,你放心吧,现在我三宝在替我劈,等我吃完饭就接着劈。”满达解释道。
“算了吧,你三宝在劈了你去就别劈了,等下吃完饭了带几个人把路上那堆瓦渣子铲掉吧。”督管说到。
满达说:“没问题,我吃完饭就叫人去。”兆盛一碗饭吃了老半天没见下去,桌上的菜硬是下去了一半。
兆盛劈完了柴火正准备去吃饭。满达跑过来带着酒气说:“三宝……三宝……你快些去,你快些去带几个人把那几堆瓦渣子铲了倒掉。”
“我饿了!你等我吃完再去吧。”兆盛摸着咕噜咕噜直叫的肚子,刚劈完一堆柴火他有点累了。
兆盛愤怒地骂到。“吃饭……吃饭,你干完了再吃会饿死?你没看见大家都在忙吗?那堆瓦渣子挡在路上多碍事。你一天到晚脑子里想的些什么东西!”
兆盛忍着气又叫了两个人去铲瓦渣子。
满达从这里转到那里从那里转到这里。不想撞到了督管。
“满达,瓦渣子铲得怎样了?”
“差不多了,我来跑一趟茅房。”
“哦哦。那你等下忙完了,去尚屋洛去请一下学问过来开坛做道事。”
“好好!我等下就去。”
兆盛把瓦渣子铲完了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几个人洗了洗手,拿起碗筷坐下来吃饭。刚扒拉了几口,满达又过来了,他一见兆盛在吃饭,盛气凌人的数落道:“三宝,这个时候了你还到吃饭啊你,你硬一天到晚只晓得吃饭是不是?那么多事你不晓得帮到去做,你看人家都忙成什么样子了?你赶快到尚屋洛去把学问幺幺请来。”
兆盛猛地站起身来,叭地一声,手里的碗让他愤怒地摔了粉碎,双手紧捏拳头,两只眼睛瞪着满达,铁青着脸面,那样子像是要吃人似的。
“你!……”满达见这症状打了个冷战,“你哪门地?光吃饭还有脾气啦?你给我发什么狂!碗都让你摔了,碗不要买钱吧!”
旁人在一边帮着兆盛解劝。
“满达你说你,又不是督管,操这么多心干什么。让你三宝先吃饭吧。吃完了再去也不误事。”
满达余怒未消,冲那人说到:“你硬只图讲得痛快,那么多事情要忙,我不帮到安排,督管哪门管的过来。”
兆盛顶道:“我见到你个鬼的,你就只晓得安排我!老子一个上午没休息,吃碗饭你还要当着这么多人讲我!你是个莫得人你是?”
督管在远处看到满达和兆盛在吵架,赶紧跑过来。“你们两兄弟不嫌乱啊,消停消停好吗?满达我不是叫你去尚屋洛去请你学问幺幺的吗?你怎么还不去?”
“三宝,太没良心了,我叫他多帮到做点事,他还跟我发脾气。”
“安排事有我勒。你快去吧。”
满达这才不说话,一个人去尚屋洛去请学问了。
两天后,王英得到信赶回来的时候,满达、兆盛、叶兰、兆贵、映红还有小印宇、小尚峰都等在路口接她。
王英一下车,满达挤在最前面帮拿东西,“大妹你终于回来了。”王英简单地应了后,看了看他们,他们个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脚上穿的解放鞋没有一双是好的,印宇连鞋都没有穿。兆贵拄着跟竹杠,别人都瘦的不行,就他整个人显得有些浮肿。王英有点难受,到店子里给他们每人买了一双解放鞋。
李叶兰背在一边,“大妹,大妹,你莫跟二哥买,二哥懒得要死。”
王英没有理会李叶兰。
三天过后,丧事办完了。王英和他们进了核桃湾,她要看看母亲再走。
来到谷母房前,一进门,王英被眼前的样子惊呆了。谷母在床里睡着了,满头银发下是一张瘦得可怕的脸,整个人蜷曲着成团状,床边的一把椅子上放着一罐稀饭。一股让人难闻的尿骚味冲鼻而来,王英伸手一摸,床里全是湿的,被褥冰冷冰冷的,冻手。薄薄的棉被连棉花都没有多少。房间后门也没有,就用两块板子隔挡着,冷风从缝里钻进来在屋里面呼呼的,直刮得王英脸上生疼。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谷母被王英吵醒了,她看到床头站着一个生人,眨了眨眼睛,定睛一看是自己家的大妹。吃力地挣扎着想坐起来,伸出手来探王英。谷母的手完全就是一副皮包骨,几乎很难想象人居然能瘦成那样,她身上真是拿针都挑不起来一点肉。
谷母看着泣不成声的王英。伸手摸着她说:“你回来啦!你回来了我也就能闭眼了。”
“妈,说什么呢您!”王英用衣袖把眼泪抹了又抹。
王英到处找钉子和板子把后门钉上了。屋里稍稍暖和了一点。她又抱来一大捆干稻草,把谷母床底下湿稻草全部拆出去,干净干稻草全部垫好。
做完这些后,王英噙着泪问李叶兰:“三嫂,家里还有多余的棉被没有?拿一床给妈盖上……”
“没有,没有……”李叶兰瓮声瓮气地说。
兆盛在一旁不敢说话。
满达倒是不嫌热闹,“我的好妹子啊,他们是没有了,兆盛前几天在床上抽烟还烧了一床厚厚的被子哩。”
忍无可忍的王英骂到:“你们该让雷公一个炸雷打死才解气。你们的被子有拿来烧的,就是没有拿来给咱妈盖的吗!雷公怎么不一个炸雷劈死你们!”
第二天。大雨。
王英上两水口给谷母买回来两套厚实的棉被。
谷母跟王英说她想吃鸡,今年家里养的鸡不知怎的全都死了,她卧病10个月硬是没怎么吃到过鸡肉。
王英得知她大舅家喂了鸡,从核桃湾下来走到田湾大舅家里。
她哽咽地对大舅妈说:“大舅妈,我妈她想吃鸡肉,我想买只鸡回去给她吃。”
“市场上的鸡是饲料鸡,卖6块钱一斤,我这个鸡是正宗的土鸡,你要给8块钱一斤我才卖。”
“我妈说她要吃到了鸡肉才能闭眼,你多少钱一斤我都买。”
大舅妈捉了一只母鸡,拿出一把称把鸡称过了。
“两斤四两,就算两斤半,8块钱一斤,一共20块钱。”
王英把鸡买了回去。自己烧开水,自己杀,自己拔毛谁也没去管。王英把鸡炖好了以后端进去,谷母这时候只喝了点汤,肉一块也吃不下去。
这几天,王英随时都像要吃人似的,家里没有人敢惹王英。只有不到四岁的印宇,看到王英炖了鸡肉。颠颠地跑过去抱着王英。
“大姑,我要吃鸡肉。”
王英啪的一下给了印宇一个大嘴巴子,“吃吃吃,给我滚出去!”
印宇捂着脸哭了起来。
谷母赶紧叫王英不要对小孩子发脾气。看着印宇脸上的巴掌印,王英心疼地自责不该打他。他把印宇拉过去,把鸡肉端给他说:“好印宇,别哭了,大姑给你吃鸡肉啊。”
印宇立马就不哭了,拿起碗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晚上,王英跟母亲睡在一起,谷母虽然病重,但是一点都不糊涂。她给王英一件一件地讲着这几年发生的事。
“我以前最疼的就是我的那两个兄弟,国泰当大队长的时候有什么好处我都是想着他们。就说你们小时候那几年村里日子都不好过,咱家里还好一点,我那两兄弟家里不好过,我还想着方的接济他们,你爸也拿家里的粮食接济外面坪里的老七,到后来我们自己家也过不下去了,饿得吃山上的野菜,树皮,吃大谷糠。后来家里好过些了,他们过得苦,我也常常偷着接济他们。国泰死后,家里光景越来越差,我不能帮到他们什么了,他们渐渐的也就不常来家里玩了。我在床上躺了有十个月,他们没有一个来看过我的。我想吃鸡肉,跟三宝说了好多次。三宝去找你大舅他们,你们大舅非得要8块钱一斤,少一块钱都不肯卖。把你三哥气坏了,当时笑嘻嘻的。忍了两个多月后,晚上偷偷的把他们家狗放进鸡圈里去咬死了好几个鸡,顺手偷回来两只给我吃。他们还以为是狗自己挣脱了绳子干的。今天我要你去买鸡,不是我非得要吃鸡肉,而是想让你看清楚他们是什么人。我算是看透了,什么亲的热的,你好的时候他就找你,你要是哪天不好了,他们根本不认得你是哪个。”
王英听了愤愤的。“我去年走的时候不给映红留了一千块钱,给三哥留了五百块钱吗?他们还时常这事那事地要我给他们打点钱过来,可他们怎么就能这么心狠啊,连只鸡都不买给你吃。”
“唉,这事我知道。怪不得他们,家族命运衰败,财一点都聚不起来。映红那,一千块钱是钱,可是也经不住大灾大病啊。你知道,映红她生了一场大病,落下了羊癫疯的病根,时不时地就倒在地上过生抽搐,口吐白沫,为了治病她硬是把一千块钱花了个顶掉精光。尽管是这样,她也还是常常买这买那地回来看我。有时候见叶兰伺候我伺候的不周到,还会跟叶兰吵闹。再说你三哥吧。他是不舍得花钱,可是你大哥不喜欢着家,老在外面打牌,赢了钱一壶酒,输了钱不撒手。还总跟人说,别看他喝酒,他喝酒的钱全是打牌赢回来的。可是别人哪里知道,他输了的钱还要逼着你三哥去还,你三哥是心软啊。为这李叶兰没少跟你三哥吵架。”谷母吃力地说着。
“别人家的兄弟姊妹是要多团结有多团结,我们家的兄弟怎么就知道窝里横!别人家的光景是越过越滋润,怎么就咱们家越过越难!妈!这些年你受委屈了。”王英又哭了。
“傻妹子,你哭啥。你知道,这十个月来,我把眼泪水都哭干了,反倒看清了很多事。家里光景越过越差,也不是我们家缺有干劲的人。虽然你二哥是废了。他有病在身,干不了重活了,整个又很骄傲,脾气差得要死,喝了酒就发狂,做道师也没人愿意请他。你三哥三嫂一天从早忙到晚,要供四个人吃喝。你大哥……唉!干自己家里的活总是斤斤计较,给寡妇家里干活却整天劲鼓鼓的。今年秋天天气不好,晒苞谷的时候,一场暴雨下了下来。当时你三哥他们到山里去了,满达在家里,就眼睁睁看着那雨把苞谷给淋湿了,也懒得去帮着收一下。这一场雨直下了十多天,被淋湿的苞谷全部都烂在仓里了。我真不知道我怎么就生了他这样的人来了。”谷母说到这剧烈地咳嗽起来,王英赶紧叫谷母别再说了,好好休息。
谷母说她有点饿了,王英赶紧起床跟剥了一根香蕉,想喂给母亲吃,可是母亲连张嘴都很吃力了,根本吃不进嘴里去。王英把香蕉扔到一边,再剥了一个橘子,将橘子捏出汁慢慢滴在母亲嘴里。母亲直说说好吃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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