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小黄豆(2/2)
岳冲看在眼里,微笑道:“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不过酒钱还是由你来付。”他端起酒碗,骨嘟骨嘟的便饮了下去,袖子一抹嘴唇,大叫道:“好酒,好酒!”接着斜眼看着叶枫,嘿嘿冷笑道:“你其实应该上床睡觉的,因为你不是条男子汉,当然不敢举起酒碗。”
一边服待的酒保忍不住掩嘴低笑,看叶枫的时候,情不自禁带着有几分藐视的味道。叶枫心里有气,用力一拍桌子,大声道:“看来你是不知道我的为人,我手气霉的时候,一晚上输过四五千两银子,我何时皱过眉头,况且区区一碗酒而已?”话虽然这样说,却始终不举起酒碗。
岳冲哈哈一笑,含在嘴里一口酒水,登时喷得满地都是,道:“一个晚上输四五千两?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华山派弟子,个个是穷光蛋?你能拿得出四五千两银子,我就向你磕四五千个头,叫你四五千声爷爷。”
叶枫居然面不改色,干笑道:“你想占我的便宜,我才不上你的当,我干嘛要做你的爷爷,我干嘛要去姓岳?对了,你们岳家人丁不旺,想拉我扩充势力,对不对?”
岳冲见他扯东扯西,就是不肯举碗,心下暗自好笑,知他再喝下去,恐怕不出十余碗,便得瘫倒在地,有意要他好好出次丑,当下笑道:“叶大侠,叶大侠。”
叶枫立即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整整衣衫,肃然正坐,道:“我就是古道热肠,万人尊崇的叶大侠。”冷冷扫了捧着肚子,正在发笑的酒保一眼,道:“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当真鼠目寸光,难成大器。”
岳冲道:“成为大侠,必须得具备以下几个条件,缺一不可……”叶枫突然双目中精光暴亮,道:“我德才兼备,心怀仁慈,倘若连我都达不到要求,天下有几人敢自称大侠?哪几个条件?”
岳冲连连称是,道:“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下没有叶大侠数次出手救援,只怕早就死于非命,这一点叶大侠受之无愧。”
叶枫摆了摆手,轻描淡写道:“除非我没有碰到,一旦被我撞到了,就决不允许,有任何不平之事,在我眼底下发生,哪怕我自己粉身碎骨,也要换得人间安宁。”
岳冲举起酒碗,一饮而尽,道:“说得好,喝干了。”叶枫不为所动,道:“夜长得很呢。”岳冲又道:“二,大侠得腹黑皮厚,忍受得了方方面面的诋毁,正所谓千夫所指,万般刁难,却是面不改色,泰然处之。”
叶枫笑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把别人的话看得太重,就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了。”岳冲一竖大姆指,大声赞道:“洒脱豪迈,真丈夫也,叶大侠,走一个?”端起早已斟满的酒碗,仰起脖子喝干。叶枫纹丝不动,笑嘻嘻道:“走到哪里去?这屋子多温暖啊。”
岳冲仍不死心,道:“大侠必须会喝酒,杜甫有诗云: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热血男儿,怎能少得了酒呢?”
叶枫被他拍得全身热乎乎的,大声道:“正所谓宁愿口袋一日没钱,也不可一日无酒,古人说的好,男人的酒,女人的胭脂,皆是万万不能缺少的。”
岳冲狡黠一笑,道:“说得是,叶大侠请饮了这杯酒。”叶枫心想:“喝酒又如何?老子号称千碗不倒,怎能输给你?”端起碗来,大笑道:“让你见识什么是真男人。”一口气饮尽,岳冲一心要把他灌醉,叫了声好,道:“常言道:一碗润润喉,二碗洗洗肠,三碗有精神。”又斟了两碗酒,道:“叶大侠,请。”
叶枫听他左一个大侠,右一个大侠,心里极为受用,浑身飘飘然的,得意洋洋道:“大侠的肚量,向来是海纳百川,包罗万象。”当下连饮两碗酒。
他腹里本来装满了酒水,三碗酒连灌下肚,五脏六腑似乎都欲翻转,喉咙呃呃作响,眼看酒水就要呕吐出来,他忙用手捂住嘴巴,喃喃道:“夜里着了凉,肚子有些不舒服,酒保,茅房在哪里?”
岳冲身子晃动,将他截住,双手叉腰,笑嘻嘻道:“原来叶大侠是名不符实,三碗便倒。”叶枫斜眼看他,怒道:“谁说我三碗便倒?我去撒泡尿,屙坨屎也不成?”岳冲摆手摇头道:“不可以,饮酒向来有个不成文的的规矩,要么憋在肚子里,要么撒在自己裤裆里,就是不能上茅房。”
他取出一锭银子,交到酒保手里,道:“你给我牢牢守住茅房,倘若你让叶大侠的一滴尿,一坨屎进了茅房,我就拿你的狗头下酒。”酒保连连称是,匆匆离去。岳冲凝视着叶枫,皮笑肉不笑道:“叶大侠,请回吧。”
叶枫鉴貌辨色,见得岳冲两只眼珠子,骨碌碌地乱转,满脸伶俐机变的神色,心想:“这小子躺在床上大半个月,对付我的办法没想出一千,至少也有八百,存心就是让我叶大侠名誉扫地,哼,我叶大侠岂是容易出丑之人?”随即笑吟吟说道:“我从不破坏游戏规则。”
岳冲道:“很好,很好,大侠以身作则,令人敬佩得很。”叶枫慢慢坐下身子,心道:“我该怎么办?办法不是没有,比如胸口放只大木桶,或者用真气逼出体外,可惜不是被姓朱的侠盗使过,就是被姓段的王子使过,我若是依法炮制,岂非有抄袭雷同之嫌?我要做就要做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忽然之间,脑子灵光一闪,暗道:“有了,有了,陆玑《疏义》云:‘……昔有南人修舍用此木,误落一片入酒瓮中,酒化水也。’有它,我便能千杯不醉。”长长叹了口气道:“整天鱼呀肉呀,都吃腻了,我能不能点些适合胃口的小菜,这不算坏规则吧?”
岳冲一时猜不透他的用意,却又无法拒绝,微笑道:“有何不可?”叶枫寻思:“我单独点那样东西,他必然生疑,我不妨胡乱多点几样,正所谓真真假假,教他无从猜测。”道:“老板,来一份糟毛豆,一份豆腐皮蛋,一份白水萝卜,一份枳犋,最后再来一份山药,一份空心菜。”
掌柜挠挠后脑勺,茫然问道:“枳犋是什么东西?”叶枫冷笑道:“你连这个也不懂?枳犋又名鸡爪子,万寿果。”掌柜恍然大悟,心道:“他娘的卖弄什么学问?会不会说人话?什么枳犋?不就是叽嘎嘎果,密屈律么?”
不到片刻功夫,所点的小菜一一上桌,叶枫挟起一根枳犋,放在嘴里,道:“喝酒我最喜欢,咱两个先干三碗,如何?”原来枳犋用来解酒,效果极好,故而叶枫点明要它。
岳冲见他忽然胆气大壮,心中诧异,却又不以为然:“他分明扯虎皮做大旗,虚张声势,我怕他做甚?”笑道:“三碗岂非太小了?要喝就喝三百碗,待会在下酒后失态,叶大侠请莫见笑。”特意把酒后失态这几个字说得特别的响亮,教叶枫无法挤兑。
叶枫心下暗暗可笑:“我叶大侠神机妙算,早有防范。”吃了几根枳犋,不再烦恶欲呕,胸闷头痛,笑吟吟道:“谁知道是谁酒后失态呢?”端起酒碗,喝得一滴不剩,拍了拍胸口,假意打了个嗝,道:“江南米酒,过于柔和,后劲不足,要喝就喝山东高粱酒,性情泼辣,热情奔放。”
岳冲见他漫不在乎,又是惊诧又是欢喜,笑道:“好久没喝酒,便是醉死也甘心。”一饮而尽,将手中的大碗扔掉,跌得粉碎,道:“拿碗喝,斟来斟去不过瘾,我们直接拿坛子来喝,怎么样?”
掌柜忙抱来几坛酒,两人身边各放几坛。叶枫仗着有枳犋,倒也不惧,摔碎酒碗,抱起一坛酒,道:“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干了罢。”
两人手中酒坛一碰,各自仰脖痛饮,不时有酒水溢出,流在他们衣襟之上,湿了一大片。掌柜惊得瞠目结舌,心道:“我的娘,他们是酒仙下凡吗?管他们是谁下凡,总要付我的酒钱。”两人年少气盛,一心只想赢了对方,寸步不让。
只一顿饭时分,两人便各饮了两坛酒。叶枫依赖枳犋,两坛酒下肚,只是腹部有些发涨,神色泰然,好像这酒是井里的清水。
岳冲却凭着真本领,两坛酒下肚,早已面红耳赤,醉意微醺。叶枫微微笑道:“你不行的话,也别硬撑着,开口说一声便是,大家都是朋友,是不是?”心道:“你先去茅房,就坏了规矩,叶大侠向来后发制人,哈哈。”
岳冲双手按在桌上,仰起半个身子,道:“我这个人,一直公平得很,你喝了大半夜的酒,如今我喝了两坛酒,是不是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