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结伴（2/2）

“你似乎要去澳门，可否让我们同行？”聂尘试探的问。

郑一官咬着面饼，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里？”

“我看了你的路引。”聂尘指指他的衣袋：“昨晚上替你包扎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我们三人走投无路，还请兄长帮助扶持。”

“这个……”郑一官倒也洒脱，道：“不是不可以，只是……我的货物全没了，只怕到了澳门，也是个受人白眼的命，你们跟着我，不会有好日子。”

“这个不用担心。”聂尘忙道：“到了地方，我自有办法。”

郑一官性情耿直，打量了一下聂尘三人，觉得不像坏人，聂尘这个主子童叟无害，狗子跟荷叶两个仆役也是老实巴交，当即就点了头：“好，你们既然决心已定，那就跟我走吧，澳门那块地我也是第一次去，人多也好有个照应，今后就请多关照了。对了，我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聂尘跟他通了姓名，又介绍了狗子与荷叶，四人又说了些话，对彼此的身世处境，更加的了解。原来郑一官出身小吏家庭，家中兄弟五人，因为郑一官从小不喜读书，而喜欢棍棒游侠，闯了不少祸事，惹得家里很是烦恼，等到今年他满了十八岁，干脆给他置办了一些便宜货物，托付同乡把他带到澳门，投奔一个远方叔伯去学做生意，其实就变相打发他走远点，省得在家里膈应。

但是郑一官的性子倒是很合聂尘的胃口，郑一官也喜欢聂尘的直率，两人几句话交流下来，倒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因为郑一官的路引只有他一个人的名謂，聂尘三人唯有装作小厮，用毛笔在路引上添上三个小厮的名字，郑一官书读的不多，描他人书法倒是一把好手，他得意的解释，这是因为在书斋念书时为了糊弄夫子而练出来的本事。

聂尘把自己的绸子衣服脱给郑一官换上，自己穿了他的青衫布衣，背着包袱，又用泥巴糊了脸，扮成仆役模样，而郑一官道貌岸然焕然一新，他本来就长得魁梧霸气，衣装上身，立马就有了富贵人家子弟的气度。

而聂尘夹在狗子和荷叶中间，闷声不响，倒也附和一个小厮的样子。

有了路引，事情就好办多了。一行人不再偷偷摸摸的昼伏夜行，而是堂堂正正的走上大道，脚程速度快了很多。

白天走路，也让聂尘对明代的广东有了直观的体会。广东一地，在唐宋以来，在文人墨客笔下，都是蛮荒野地，在他们的诗句辞藻间，往往都是诉苦贬低，把广东沿海说成落后贫困的所在，聂尘在后世也受到影响，误以为这里真的是这样。

一路看来，却令他刮目相看，郑一官也沿途跟他聊天，介绍家乡光景。原来广东自唐朝开始，就得到很高程度的开发，广州港更是东南首屈一指的大城市和大海港，经济发达、繁荣昌盛，到了南宋，每年广州一地的市舶司关税收入就占了国家财政收入的近六分之一，商贾云集，船舶拥挤于市，堪称一时巨岜。

而明朝虽然禁海，却是大坝拦不住溪流，尤其隆庆开海之后，走私贸易更是如火如荼。虽然官面海港只有月港一处，但各地私港星罗棋布，再加上澳门这个葡萄牙红毛鬼最大的私港存在，广东因海而生的红火贸易，愈发的热闹。

越近澳门，官道来往的牛马大车，就越多，这些海货陆货，养活了成千上万的百姓平民，也养肥了沿途数不尽的官府吏目。

因为去澳门，必须从广州经过，聂尘是通缉犯，不敢过分靠近大城，只有远远的看上一眼，隔着山头都能看到广州城那巍峨的城墙巨港，高高的桅杆林立于港中，桅杆上的刁斗比城墙还高。

聂尘叹为观止，心道难怪明朝在这年代敢和荷兰、西班牙等欧洲海上强国正面硬杠，凭这份底气，的确有这样的能力。

之所以广东在文人墨客笔下有不好的名声，看来多半是偏见所致，掌握话语权的文人大多出身北方，来到南方做官要么是被贬无奈，要么是过来发财，生活习惯不一样，又受不了这边潮湿闷热的环境，思乡情节之下，写些牢骚话也属于平常。

就连依附于福建广东巨额利润而生的东林党，也同样对这边与北方迥异的气候颇有微词，当然也不排除南方官宦为了排挤北方官僚而故意夸大南方环境恶劣的可能性，总之，广东沿海的繁华程度，以及在历史上的巨大作用，其实被人为的隐藏埋没了。

十来天之后，澳门到了。

澳门是个半岛，加上两个较大的岛屿组成。聂尘一踏上这片土地，在一片由木头桩子围成的低矮建筑物当中，首先看到的，就是浑如中华牌坊的圣宝禄大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