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重耳赴宴(2/2)
重耳向成得臣行过礼,入了坐,成得臣道:“晋公子来楚国也有不少时日,深受大王器重,本令早就想向公子讨教一番,公子今日大驾光临,本令倍感荣幸啊!”
重耳道:“在下流亡之人,承蒙大王不弃,收留在宫中,哪里谈得上器重两字,到是令尹大人,文武兼备,治世英才,深为在下和楚国民众所景仰。”
“公子不用太谦虚,来我楚国避难的公子不计其数,能被大王如此相待的只有你一个。”
成得臣命人拿酒上来,下人捧上来一壶酒,成得臣瞪眼道:“好不理事的奴才,又不是陪小娘们喝酒,这一小壶怎么够喝,拿大瓮来。”
下人连声应诺,急忙去换了一个大酒瓮来,成得臣从怀中取出一物事,放在案上,道:“咱们今日就用这个酒杯喝酒,不醉不归。”
重耳细看之下不觉吃了一惊,这哪里是酒杯,分明是人的头颅骨,去除下颌骨部分,中空部分正好可以盛酒。
成得臣打开酒瓮,将酒倒入头骨中,笑道:“此酒是百越国进贡来的,总共才进贡了两坛,大王送了本令一坛,今日有贵客来,本令与公子对饮,才不辜负了美酒和大王的美意。”
这酒也不知是用什么酿成,微微地泛着碧色,放在惨白的头骨中,更显得阴冷诡异。
成得臣一口气饮了半杯,将头骨推到重耳面前,“本令嫌酒杯太小,所以特意让人制作了这种大杯,如此喝着才过瘾,公子也尝尝。”
见重耳有些犹豫,成得臣面含讥诮道:“公子不会不敢喝吧?”
“在下只是想,此举怕是对这位头骨前辈不敬,也罢,在下不喝是对大人不敬,与其得罪活人,还是得罪死人更好一些。”
重耳端起头骨,将剩下的一半一口气喝了,然后对着头骨喃喃念叨一番,似是做祝祷之辞。
成得臣皱眉道:“公子当真是好笑,似公子这般,如何成得了大事?”
“敢问大人,什么是大事?”
“男儿当以建功立业为上,或立下不世功勋,或成为举世霸主,号令天下,唯我独尊,这难道不是大事吗?”
“大人所说固然有理,但若不能以理服人,以道治天下,以累累尸骨堆积起来的千秋霸业,只能称为暴行而已,以齐桓公的克敬勤民,武定四方,霸业不过持续近三十年就夭亡,大人口中的‘霸业’,以大人之见可以持续多久?”
成得臣哈哈大笑,“都说公子是贤德君子,看来果然是所传不虚啊。不瞒公子,这个头骨的主人公子也是认得的。本令攻下夔国都城后,寻到那使臣家中,本令让他交出结缡,就可放他一条生路,不想他敬酒不吃吃罚酒,竟然乘本令不备投井而亡,害得本令无法向楚王交待,他以为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哼哼,即使他死了,本令也不能让他如愿以偿,所以本令让人将他的尸身打捞上来,做成了这个酒杯。”
见重耳蹙眉不语,似有惧意,成得臣甚是得意,吩咐下人拿上菜肴,不多时庖厨端上一口三足大锅上来,重耳见是一锅白嫩的笋尖,锅下有个小炭盆,柴火烧得正旺,不多时就将一锅笋尖煮得上下浮动。
庖厨片刻又拿过一竹篓来,那竹篓中似乎有活物在跳动,庖厨将竹篓倾倒在锅中,原来是数十只活蹦乱跳的青蛙,庖厨迅速用锅盖扣住,那锅盖用秸草编制而成,青蛙跳不出来,观者却可以清楚地看见锅中的情形。
青蛙被突然倒入热水中,一个个拼命往上跳动,庖厨按紧了锅盖,青蛙无法跃起,只得死死抱住锅中的笋尖,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庖厨见青蛙渐渐烫熟,便揭了锅盖,青蛙用尽最后力气,将头浮出了水面,身子却是再也动弹不得了。庖厨迅速取出炭盆,只见数十只探着脑袋的青蛙,如出一辙地四肢抱住笋尖,张大嘴巴,发白的眼珠似乎要瞪出眼眶来。
见重耳看得目瞪口呆,成得臣哈哈笑道:“这是本令最爱的一道汤羹,本令为其取名为抱玉羹,看似简单,实则十分不易掌握火候,首先要趁锅中的水将热未烫时将青蛙放入。第二需趁青蛙将死未死时将锅盖揭开,若相差一点火候,便得不到如此姿态优美的煮蛙羹了。”
成得臣夹起一只青蛙,放入口中,赞不绝口道:“蛙肉娇嫩,笋尖鲜美,两者合二为一,正是人间绝味,公子难道不尝尝吗?”
“令尹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来自中原荒北之地,虎豹豺狼的肉到是吃过不少,此种烹调之法实属头一回见,太过精细花哨,非在下这种粗鲁之人可以承受。”
“公子既不领情,少不得罚酒一杯,这次你可推脱不得。”
成得臣命人将头骨内的酒斟满了,推到重耳面前,重耳只得一口气喝了,这头骨足足抵得上一个大海碗,八个小杯酒的量,重耳这一杯下去,任是酒量再好,也觉有些头脑昏沉起来。
成得臣见重耳醉眼惺松,知道差不多了,直入正题道:“公子来我楚国这么久,可曾听说过石缺其人?”
重耳打着饱嗝问,“大人说的可是楚国闻名天下的玉工,石缺?”
“不错,石缺本是我楚宫中的一名玉工,后来本令将他召入府内,让他为我雕刻几对玉器,他却偷偷地逃走了,临走时不仅偷了本令的玉器,还将我府中的一名重犯放了出来,本令派人四处打听他的下落,多年来毫无进展,直到几日前才打探出他的居所,可待手下赶去时却遭遇了他人毒手。”
“竟然有人敢对大人的手下动手,胆子委实不小,可曾查出是谁?”
“虽然目前还没有眉目,”成得臣斜睨着重耳,“但本令看公子如此谨小慎微,想来应该不是公子所为。”
重耳笑道:“令尹未免太小看在下了,在下虽然不敢吃那青蛙,未必就不敢杀人。”
成得臣仰头大笑,重耳看着成得臣,也哈哈大笑起来。
重耳道:“在下蒙大人盛情款待,今日开了不少眼界,在下理应敬大人一杯。”
重耳不待下人动手,将头骨杯内的酒斟满了,仰头喝干,笑道:“在下虽没有大人那般的武艺胆略,论酒量,在下却是不输给任何人的……”
重耳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摇晃起来,重耳想伸手抓住案几,却醉酒眼花,抓了个空,一跤跌倒在地上,成得臣想去扶时,重耳已仰面朝天,在地上大声打起了呼噜。
成得臣皱眉道:“怎么这么不济事,不过数杯下去,就醉成这样?”
外面的赵衰和先轸听到动静忙进来,想扶起重耳,不想重耳一阵挥手蹬足,口中含糊不清,竟不让任何人近他身,一翻身,又打起呼噜来。
先轸为难道:“看来公子醉得不轻,能否能大人开恩,在大人府上歇息一晚,待酒醒了再走?”
成得臣一脸嫌弃之意,起身向下人吩咐道:“将酒席撤了,把公子抬到后屋去,待他什么时候醒了再来禀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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