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1/2)
各自安好的白日,算是最后的平静。
白天的军营里不见任何一个人,时笙的药瓶还丢在地上,人就消失不见了。
这是不让自己知道事呢。
无忧百无聊赖的瞎踱步,无趣得很。
直到天色暗淡了下来,何文泽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将自己拖到近长安城的地方,但距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
“你就站在这边,不会有事的,好不好,等开了城门,你就进去,找你的宇文庶,行吗?”虽是攻城着急,可何文泽依旧是从容不迫的站在身边对自己说道。
无忧摇摇头,他还是害怕打仗,阵前丢下自己一个人,简直就是要命。他小脸吓得也有些变了颜色,不愿让人看到眼里的惊慌,低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二殿下天生不足,讲话有些毛病,一直寡言少语,是谁都知道的。
何文泽被拒绝后面上的表情有些不悦,也许是不喜欢有人拖后腿。但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这才无奈叹了口气,笑笑捧起他的脸,看了几眼,左手在脑后,解下了自己的束发的绸带。何涉驾崩的消息不敢外传,只说是回国去了,可何文泽不知怎么,把本来浅蓝的发带换成了白色。率性而为,倒也没人会往那处想。
“这个,你拿着,遮一下眼睛,我带你进城,你什么也不要看。”他把发带递给无忧,笑意温柔宛如幼年之时,长发垂在身后,竟一抹清秀。
无忧向来是抵抗不了谁这样暖的笑。他点点头,乖乖的听了他的话。
何文泽牵着他的手,急着从拆掉的隘口处进城,跑的也快。
他死死地抓着何文泽的手,不敢松开一点。
“你的左边,就是城楼,上面有我们的人。现在你不要转身,不然一会你分不清方向。现在所有将士都在底下,我想阿九应该也在哪个营帐里做垂死挣扎,咱们的人正在开城门,别怕。”他在自己耳边柔声安抚道。
无忧只感觉到,有人来到自己身边,跟何文泽说了什么。
从那人身上的药味跟他如出一辙,应该是时笙。
何文泽将自己往边上拉了两步,“你跟阿笙一会。”说罢,他把自己的手交给了时笙。无忧只觉得,烈烈寒风耳边而过,一边的眼睛露了光,像是自己曾经,还盲一目时,那样久违的感觉。
自己系的松,发带翩然落在手心,两边耷在空中。他只觉得,身后似有什么烧焦的味道,没顾着什么,转身一顾。
时笙牵着自己的手,慌忙想掩住自己的目光。
可还是晚了。
一瞬间有些呼不上气。
踏破硝烟万里长,何文泽身后的卫军大营燃着熊熊烈火,手中青锋三尺,鲜血合着寒光,徐徐滴下。长发散开也凛冽,他眼角眉梢,溅了还鲜红的血液。
伏尸脚下,血染城楼青石阶。
是城楼上放的火箭,点燃了卫国的干柴和备用的火药。
大雨连绵的时间不短,可春寒未退,且火药也需要备战,卫军定会将本来分散的材料集中放在一处。可这样对于蜀国来说,一来能让火势更猛,二来,也等于是卫国白送了个干燥的火引子。
时笙明显感觉到自己牵着的孩子正在发抖。
他不敢相信自己身子纤弱性子温润的兄长居然业火焚营。
因为他从小待无忧是那样温柔,无忧自己虽不承认,却始终对他有所依赖。他只觉得,所有事,都是何文泽被逼无奈。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现在他竟烧了个灰飞烟灭。
笔墨无情,书生执剑,剑光寒冽。白衣翩然,就在夜空里,显得这样轻描淡写,身后千人性命,都在他拂过的衣摆处,似乎邀饮共醉这最后一场胜利。这一醉,就是一生。火灼味抵着药气,救命害命一念之间。
火起烈光灼破天际星辰,也灼破帝星。以江山为盘的这场棋,还是卫国输了。
燎原牵连万里,蜀军威风阵阵呼喊。
时笙揽住无忧,让他背过身去,“二殿下,您怎么样…?”
无忧没有回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呆愣了多久,颤抖了多久,看着眼前的城楼发愣。只知道最后的时候,何文泽眼里是自己从不曾见过的狠辣果断。
他将手中的人轻轻放在无忧面前的地上,衣上沾染的血迹还未干涸,眉眼处的血痕更添几分桀骜。
“你的宇文庶,我去的晚了,服毒了。”
正在无忧快要愣完,回过神忍不住崩溃时,他又幽幽道,“有救,活的。吃过药了,就等着醒。”
无忧蹲下身子,冰凉的指尖抚上阿九的脸,静默无言中,却在他脸上留下一丝微红。无需开口,手下均是担忧。他这才知道,自己是多喜欢阿九。
久违的神色在眸中一现,又被抑制住。
满目心痛,他咬了咬嘴唇,身后半边天色如同白昼明媚。
“这算是…以身殉国吗…”无忧撩起他鬓边散乱在眉角的长发,喃喃自语。
城楼底下安全得很。
蜀国火计一出,威风凛凛,日后有言语,当可震慑四方。
他抱起阿九的身子,火光逐渐晦暗。
时笙早也带着何文泽不知又去忙了什么。
早一点醒来好吗…
等你醒了,我一定都坦白给你听。
进了城,听说何文泽选了几处空宅子,但无忧想不通,这空宅子怎么是这么好找的。他们决定先安顿下来,整理一番。无忧将阿九选了间屋子,本想留下来照顾,可因为有宴,他这个名义上的主将不得不去。
“陛下来一盏便是了!”
攻破长安外城,虽还未破了皇城,但已生擒九王爷,俘了卫国将士,定是要好好庆祝一番。当时用来攻城的俘虏也都是些财主的家人,不愿出银子,平时也算为非作歹。此时蜀军虽破了长安,可坚决不动其余百姓一点,又赶紧分发了余粮,也算让人对蜀军印象好了不少。
见众将士的热情,何文泽有些无奈的笑笑,“依你们吧,你们跟着先帝,再跟着朕,都有功,这是朕敬你们的。”他说罢,将眼前的一盏酒爽快饮下。
“陛下好酒量!兄弟们也敬陛下才智双全!”
“你小子跟谁论兄弟!”
主堂乱成一片,其实说乱,也都是有数的,剩下皇城,谁也不好保证没有埋伏,所以未曾有一位兵将醉酒。
“今个痛快,不论君臣,咱们还和从前一样,你们都是朕的好兄弟。”何文泽温柔一笑道,“朕是不胜酒力的,免得误事,待会酒便都给元政如何。你们先别忙着拒绝,朕补偿给你们。”
“陛下回朝准备给我们妞儿吗!”
何文泽无语的眯起眼睛,悄悄对时笙说了什么。
无忧只见时笙也回了几句,何文泽眼里的顾虑便是消失了不少。
“到时候有喜欢的,朕给你们指婚。现在…不如朕为你们来一曲?”
“好!”
何文泽让时笙抱来了自己的琴,这是祝氏的遗物,不管走到哪儿,都会随身带着。
“别动。”何文泽按住想抽手的时笙,“元政一手剑法可是十分了得,不如让朕来一曲,让元政来一套?”
“公子…别闹…”时笙红了脸,“我不会…”
“他说不会,你们信吗。”何文泽狡黠的笑问道,“给。”
他从腰间抽出佩剑,一剑惊鸿,剑锋直指了时笙的喉头,又一转了手腕,剑锋朝向自己身边。
无忧看着,时笙也未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只看到何文泽目光里的安慰和道歉。
他忽然想起从前何文泽说过,兵中有奸细。
“既是朕的人,唤错了朕,是该罚的,就别推辞了。”
时笙是何文泽一手教出来的人,谨慎程度如出一辙,不至于犯这样的错。大庭观众唤他公子,还是从未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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