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2/2)
“我想…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只是我现在也出不去,没法子替你准备什么了。不过…我知道你对星空感兴趣,我可以替你猜猜看,浩瀚星河,都说了什么。”何文泽趴在窗边,兴许是累了,转了个身子躺在他膝上仰头看着时笙,戏谑似的点了点他的唇,“总之…先祝你安好吧…”
他和他都出不去。
何瑾美名其曰叫了人手替他分担琐事,可却实为监视。朝中之事他说的确实有道理,自己刚刚回来,也不见得能处理好,且百官也基本都更偏向于何瑾。本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何涉还在的时候,自己就已经随着被废的祝氏成了庶人,这么些年来也没能找到证据为祝氏翻案,若真按实际来说,自己现在确实是也没什么资格与何瑾争的。何涉的诏书确是自己没错,但总要倾听百姓意见,总也不能让自己成了风口浪尖上的那个罪人。
平心而论,何瑾处理的政事是十分妥当的。
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自己是为了蜀国考虑。战乱初定,百废待兴,若这个时候贸然禅位,阵前生死回来的将士也是不肯服的。攘外必安内,如若内政不顺,纵然百万雄兵亦难防敌军千人。离心为最上策,可抵千军万马。这些事是何瑾跟何文泽两个人都知道的,只是不约而同的,都没有提出来。他还是想要控制这个小皇帝,甚至想自己做皇帝。但他也知道,现在的时机不允许,只好暂时先这般监视下来,往后再作打算。
再说些私心的话,何文泽自己压抑了那么久,到了手的权利,他真有些不甘心,被人威逼利诱一下就让了出去。
“陛下,您还未休息?”
有人叩了门,何文泽不大满意的回了句进来。
“这是殿下拜托给您送的苦艾草,说是看您夜不能寐,便给您这个让您安寝。”
来人低垂着头,何文泽站起身子,亲手去接了那份艾草。
“有劳您了,那个,我该怎么称呼您?”何文泽一样垂眸问道。
“贱名陈皓。您大可不必理会。”
他抬起眼睛,眸中与世无争,只是摔入尘埃,多了些许寒意。
这寒意彻骨,冷的何文泽在五月天里,也如同风霜彻遍衣袖。
回忆席卷而来。
自己幼年的事情接二连三的被何瑾搬了出来,可这一次,他搬来的却是自己最害怕的。
当年前朝不当何涉面的时候,都会提上两句。这孩子性子和模样长得都好,若在乐府里好好调教,怕也是个千金美人。自己不是没有应过,后宫里玩些伤痕,而前朝更多的是让他放弃自尊的事。
为着这些,不是没和时笙闹过。
陈皓是当年对自己最好的一个,后来辞了官,不知道因为什么,被何瑾又抓了回来。
旧年承欢皆在眼前。
“子阳…大人…”他咬咬嘴唇,努力挤出一个笑意,“没想到是您。”
“我担不起你这一句。”陈皓轻笑了声,看了看坐在房间里正一脸紧张的时笙之后,又把目光转了回来,“他等你呢。怎么每次见了我都跟什么似的。”
何文泽点点头,还是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
“等等。”陈皓忽然站住脚,回过头来跟他说道,“艾草气浓,你别因为这个错漏了什么。你聪慧又通得医术,这便是他让我从来这个给你的意思。”
陈皓讲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话里的边边角角都像是浸透了花心上的露水,软玉温香。
“多谢您。”
他关上门,拆开了那一份并不多的苦艾草。
浓烈的香气直冲着房间,他把艾草都倒在一边,“阿笙,你来帮我挑一下。”
时笙应了声,便随着他一同将所有艾草都摊开来。
那些艾叶里赫然夹杂了些麻蕡。
若要研磨捣服,量少多用,总也是看不出的。
何文泽蹙眉,忙把那瓶药里剩余不多的粉倒在一边,仔细尝了尝。从前不清楚这药性,只记得母亲吃过后确有疯癫,他又分析不出里面的药物到底是什么,因此并不敢贸然入口。
艾叶掩盖了麻蕡的浓重气味,佐以白薇,伤身根本。若日日服用,即便是母亲不选择跳井自尽,过不了多久,应该也是会死于身子的不适。
定要对她赶尽杀绝…?
他站在原地,温柔的笑靥悄悄染上眼角眉梢。
是…卫国吧。
“阿笙。”他轻轻叫道,“先休息吧,明日再说。”
他身边的木桌底被他不经意间划出三道长痕,刚刚愈合没有多久的指甲又一次被血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