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分道（1/2）

一手将青月给抓住，一手将金鱼给捧住，白名走下了山去。

路上，青月一直没有说话。

虽然是少了一个人，但曲儿也到了冰宫中，有李可儿自行照顾。

直到下了山，将那条金鱼放到了水中后，青月的脸上才表现出了一丝不舍。眼睛里有些朦胧。

金鱼在寒江的源头打了几个滚，快活地游动了起来，不过，却始终只在沙滩附近游动着，就像是，很久都没有呆在水中，故而有些不习惯了。又像是，极为不舍。

等待了多年，在冰山中等不到的水。

卧了五百载，在冰山中感受不到的暖。

舍不得。

“青月，你留下吧。”白名岿然一叹，然后解释道：“你该留下，等我以后找到了办法，再帮你和它恢复修为。我一定会办到的。”

“咿呀！”

白名把话说完的这一刻，青月的身子一闪而起，在空中鸣叫了一声，然后双爪一点水面，如同青色的蜻蜓一般，点了一下水。

水里面的金鱼嘴巴张了开，破开了水面，大口的呼吸。

青月的嘴喙快速地啄了啄金鱼的嘴缘，然后骤然吐出了一道青色的光芒，往金鱼的腹中吐了去。

瞬间，金鱼浑身金光一闪，完全变了样。

似乎，在那一瞬间，就长大了少许，已经有巴掌大小了。

而后，青月笑笑，再次缓缓地飞起，有气无力地落在了白名的肩膀上，虚弱地道：“老大，欠她的情，我这一辈子还不了。与你走过的路，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我给它分下了一半心，等到你我都走到世界尽头，屠尽那不仁的满天神佛后，我再来还他另外一半心。”

说完，青月倒在了白名的肩头。

轻呼：“老大，这一世上的所有人，所有的物，所有的一切，都及不上你。对我而言如是，对她而言，亦然是如此。”

声音越发的虚弱，似乎要消无一般。

白名脸色当即大变，似乎变得更加苍白了起来。看着青月的身子，眼睛有些发酸。曾经，它就救了自己一次，想来也是和现在一般，留下了它的另外一半的心。

“她来了！”终于青月说完了这一句后，就彻底地倒了下去。

白名的身子猛地就是一颤。

“簌簌！簌簌！”

一道身影快速地划过空间，横空而来。

那是一道紫色的身影。

是的，紫色的。

紫色的头发，紫色的眸子，紫色的长裙。

全身都是紫。

身影划来之间，白名的瞳孔，白名的心，白名的浑身，都如同是被针，猛地扎了一下。而在自己的灵魂之间，似乎有一道不屈的天地正在缓缓地苏醒。而后，一道画面，不知何时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神魂之间。

——

这是一个由冰雪衍化而成的世界。

四周，一切，全是白茫茫的一片，雪花不停地卷动着飘然而下。冷风带着劲力卷刮过，将雪米和雪花，都带向了远方，然后停落在雪面之上，又盖上了一小层。如此重复，不疲。

这里，冷凛，却又安然。

这里本是不该有生命的世界，因为，空气中的温度，实在太低了。

突然！

一片雪白的垠垠无边无际的平原之上，陡然一道黑色身影划破了整个空间的雪白，从虚空坠落而下，坠落之时，口中吐了一口鲜血。片片大雪，从远处覆盖了他身周的一切。只有黑影，从飞雪的缝隙能传出去。

雪，太大了。

“噗嗤！”

一道血箭自一名黑衣男子口中喷出，鲜血遇到空气，被氧化而成暗红色，在冰冷的空中很快凝结成了块，如同冰晶一般，滴落在厚厚的雪面之上，洒出无数暗红色的细洞。黑色身影，也坠落而下，倒躺出了一个人形之坑。

“噼啪噼啪！”

紧接着，空中一阵阵惊天的爆裂声响起，一道宽约数万里的空间通道如同是九幽炼狱一般，被人打通，一团团黑云从里面喷射而出！先后有八道，黑云之中，带着凌厉的甲光和煞气，隐隐有无数人影，个个一身血光。向着先前那黑衣男子追了过来。

“笑天，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快快受死！”一道冰冷而无任何感情的声音，紧随而来，响彻了整个天际，回荡在了整个空间，然后，化成一道道音波向着笑天逼了过去。这一片雪白的空间之中，顿时被这道声音给充满。

空中飘落的雪，被这音波一卷而起，化成一道雪龙，向着那黑衣男子激*射而去。

对，黑影男子叫笑天，没有人知道他的姓，也没有知道他的来历和身份，但是，却没有人会不知道他做下的那些事。

笑天，玄天弥海天大世界中的一个禁忌！

半年之前，屠了弥海天大世界中最巅峰势力八大家族的六十四分族。共计人数，八百万！那一天，天地为之变色，无数人为之震撼，整个弥海大世界，整整下了三个月的血雨。半年以来，血气不散，怨气不消。

八百万，无一不是豪强，八百万之魂，充斥回荡在弥海天的无尽空间，久久不散，怨气逼人！血气冲天！

三日之前，笑天一把黑剑，杀上八大族总宗，掠杀八大族的少族长！斩杀宗级强者，六十四人！宗级以下的强者无数，八大族的传承，被他毁了一半！

就算是这八大家族，想要斩杀对方的少主，他也需要考虑考虑后果，但是，这八人却是被这来历神秘的笑天，一窝全部给端了……

“束手就擒？呵呵，素手就擒！你们认为我会素手就擒么？会么？”黑衣男子挣扎了起来，一声厉喝，将卷来地雪龙给长啸而散，然而他的身子有些趔趄，用手刮了刮嘴角旁余留而下的污血，傲然立身不弯。

“哼！不束手就擒，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敢杀我儿，屠我族人，今日你必死，绝无活路！”一个威严的男子声音飘荡了出来，再一次响彻了虚空。

“杀！”

“死！”

“死！”

……

一共八道声音，先后射出，都是弥海大世界中闻名无数年的传奇家族的族长！

“哈哈哈哈！”笑天闻言，不怒反笑，笑声，却是无尽的凄凉，又像是无尽的沧桑。

突然，他仰天长笑，仰天长啸：“我所杀之人，皆是我想杀之人！今日，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等好活！也不会让你等好活！哈哈哈哈，来啊，不怕死的，就来啊！来啊！”

撕心裂肺的怒吼，朝着空中卷去，四周飘然轻柔的雪花，此时都被倒卷而起，化成了无数的剑芒射向了白云中的众人。

“啊！啊！啊！”

顿时，黑云之中无数的惨叫声传了出来。八大家族的数百强者，此时都被这雪花所化成的剑芒，割成了血人。

“尔敢！”顿时，那八名族长尽皆大怒，一人一掌，向着笑天拍了过去。

轰轰轰！

顿时，冰面炸开，冰屑四溅、笑天所站之地，成了一片白雾。冰面炸了开，一道道蜿蜒万里的冰壑狰狞而起。破开向了远方。

突然，异变又是突起，两道惊人的光芒自笑天先前所站之地射向了四周。

一道黑色，一道尽白！两道光芒绞在了一起，不断盘旋而上。紧接着，睥睨天下一般，射向了虚空。

“轰！”一声。

声音是从天边传来的，这两道光，射破了虚空，打破了冰雪大世界壁障。

“这是什么？”无数人尽皆大惊，无数人大骇。他们周围的空间，此时已经凝滞紊乱了起来，他们的问题，也没有人能回答！那弥罗天八大家族之人，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被什么绝对的力量禁锢了一般，再也不能动弹分毫。他们的神色，尽皆大惊和慌乱。然后急忙死死地运转元力，以稳住自己得身子。

而就在这时，突然，笑天的身影一冲而上，眼神中血光一闪，他的双掌之间，赫然是捏着八道此时面目狰狞恐怖的灵魂。他们在挣扎，在凄厉的叫喊。

“我儿！那是我儿！笑天！你敢？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放开他！”那八大族长正稳住自己身躯之时，却是看到了他们的儿子的灵魂，此时被笑天捏在了手里。

“我干什么？我自然是要报仇！也是要杀人！”笑天冷凛而笑，飘然而上，迎向了众人。他手中捏着的八道魂魄，此时脸色一片凄惨！声音也越来越散。

“报仇？等等！我古家究竟与你有何仇怨？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最前方的那中年男子急忙摆了摆手。看到笑天此时睥睨的气势，他们有些后怕！笑天已经杀了无数人，此时竟然还有这般难测的力量，实在是远远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误会？哈哈！误会，你他*妈现在和我说误会？我去你的误会！今日，在场之人，都留下来，给她陪葬！都留下来吧！不，是为她当年死而死！为她今日生而祭！”笑天傲然而笑，似乎是带入了回忆，脸色有些痛苦，又似乎是因为大仇即将得报，显得无尽的畅快。又像是想要做什么，而显得无尽的癫狂！

“她是谁？她到底是谁啊？”八个少年面目狰狞，声音癫狂，来自灵魂的绞痛感，让他们怕了。笑天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也渐渐地竟然是压得他们八个人都喘不过气来了。

“生死法则！祭！”笑天没有回答，反而长喝了一声。

顿时，自他体内又是飞遁出来了无数道纵横交错的黑白两色的光芒，绞向了了众人。

众人见状，脸色一慌，但他们此时根本就动弹不了分毫，仿佛就像是被九幽君王盯上了自己一般，无处可逃。而周围的空间，就像是炼狱之中的牢笼一般。凝炼而紊乱。

“呃啊！不要啊，放开我，放开我！”有人惨叫。

“该死，这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你究竟是谁？不要，不要，我的神识快要灭了，我的神识！”有人痛呼。

“笑天，你不要自误！”有人愤怒。

“她是谁啊？笑天，放开我，我与你无仇无怨啊！”有人大骂！

“唰！”一声，笑天一掌挥出了八道黑气，裹住了被他捏住的八道灵魂。

“笑天，放了我，放了我！我和你无仇无怨，无仇无怨啊！”常家的那少主，此时哀求道。

“是啊！笑天，我等从未得罪过你，你这究竟是干什么？放开我，我愿意给你无尽的晶石，给你无数的财富，还可以给你无尽的权势，放开我！放开我！我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其余人，也是惊恐至极的叫了起来。为了活命，他们放下了尊严，苦苦哀求。

“哈哈哈！无仇无怨！无仇无怨，看来，你们都忘了啊！你们可还曾记得，一百一十五年前的那个紫衣女子？不，你们忘了，你们都忘了！但是，我还没忘！我还没忘！今日，你们也要尝尝这死的滋味！也要你们尝尝这炼魂抽魄的滋味。”笑天痛苦着嘶吼，然后双手用力一掐！

“什么？为了她？你就是为了一个贱女人？不…！”那八个人，纷纷不甘地瞳孔一缩长啸道。但是最终，却只是成为了死之前的最后一声哀鸣。

他们到死，都想不到，今日之祸，乃是因为一个女人，一个他们视若蝼蚁的女人。

八人还来不及惨叫，就化成了片片虚无。

他们三日之前，还是弥罗天八大顶尖家族的少主，但是此时，却陷入了无尽九幽，不，不对，是神魂俱灭。九幽炼狱，他们都去不了了，真真正正地消散了这天地之间。

“不！笑天，你该死！”顿时，那八个中年男子也失声长叫。

他们一个个疯狂地冲上去，想要将他们的儿子从黑芒之中拉出。但是，却已经晚了。

那就，只能够杀了笑天。

他们浑身气势大放，一道道元气如刀，割破了四周的空间。

而此时，笑天却是突然不顾眼前的八人，身子向虚空猛地一冲，就到了虚空之中，长声喝道：“我掌生死，不入轮回，不坠轮回！今日，就算她坠入了你轮回，我也要与你夺命！”

“生死法则，破轮回道！给我开！给我复生！”

顿时，笑天的手，就像是撕破了什么一般，在一条长长的亿万里大的通道之中，不停地搅动着，寻找着。

众人尽皆大骇，那一条通道，仿若是通向今古未来。

那是，轮回！

这是无数人，无数人都谈之色变的轮回。

笑天双手不停地催动，不停地搅动，划破了轮回的空间，又划破了时间的壁障一般，想要从过去或者未来，寻找什么。他虽然只站在那一个地方，但是，他的脚下，却是漂浮移动出了无数的空间，仿佛是在接受他的一一检巡。

他此时，就像是人间君王，在世君王一般。

“没有！为什么会没有！”林天呆滞了片刻。

“没有，为什么会没有？你究竟在哪儿啊？”笑天失声痛哭，状若癫狂。

“是谁？是谁在挡我？是谁？你究竟在哪儿？在哪儿？”笑天咆哮着，对着长空咆哮着，对着无尽时间和空间咆哮着，这是在质问。

他的身子，从那条不知道多少亿里的轮回空间之中穿进穿出，但是依旧什么都没有找到，什么都没有！

“啊！”良久之后，他停止了一切动作。

然后，把冷冷的目光，射向了那八大家族之人。

“笑天，你要干什么？”那些人，此时被笑天这一眼瞪得有些发毛。先前笑天闹出的那阵势，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了他们都不敢想象的地步。那种力量，绝对不是人该拥有的，那可是撕破了时间和空间的绝对力量啊？那也是打破了生死，撕破了轮回，撕碎了诸天的力量。

他，打破了轮回，撕破了空间和时间！

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生死法则？而且，怎么可能又有这么强的力量？

“没有！竟然没有，那你们，就都给我陪葬吧！”笑天冷声长喝，然后，包裹在无数人的黑白之气，轰然炸了开。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空间，在这一刻紊乱！

整个虚空，整个世界，整片冰雪，此时都化成了虚无一般，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只能看到那一个人，那一道黑色的身影。其余所有的人，都成了一件死物。

接着，又是一道道长啸传了出来。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藏了你啊？是谁啊？为何连生死法则都寻不到你？为什么？”

“老天！老天！”笑天对着天，长声嘶吼。此时，八大家族之人，无一活下。

仇，已经全部都报了，全部，都报了。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笑天并不只是想报仇，他想要的是，那个人，活下来，活下来陪他！

活下来陪他，一起聊数那些细水流年。

“既然寻不到你，我便去那未知之地，陪你！陪你！”

突然，笑着的笑天，轰然爆开。

他自爆了！

天地陷入了死寂！时间也陷入了死寂。所有的一切，都被他身体之内的生死之力，给绞成了粉碎。只有那一片片雪花，依旧以飘卷着的姿势，静止着。

……

两百年后，他的神魂又快速的醒了过来。

他死了，可是却没死成。

因为，他已经悟透了生死，掌握了生死。

所以，他活了过来。

死过一次，所以知道生死。

立刻，他就想到了她，笑天陷入了无尽的迷茫，又恍若陷入了无尽的沧桑。

“滚滚星河水，悠悠九天光。”

“依依恨自执，梭梭一千天。”

“慌慌醒已悟，错错便百年！”

“痴痴君莫忘，歇歇君莫念。”

“长长子不死，兮兮笑诸天！”

“期期君带笑，我看一万年！”

紫衣带血，红唇微张，躺在自己怀里时，念出的最后一段执念。她的名字，就是叫紫衣，身着紫衣。很秀气脱俗的名字，随着她的声音落下，灵魂的体温，渐渐变凉，慢慢消散。

那一年，就是那一年！

“不！不要！不行！绝对不行！我不会再让你那样，不会，我绝对不会再让你这样！”笑天想到这里突然惊恐万分，就像是看到了这世上，最为可怕的东西一般。

当年，她身死有念，自炼幽魂百年，只为了陪伴！

每日间，九幽火烤，九天水浇，痛入骨髓，痛入灵魂，痛到了心窝子里，如同抽魂炼魄。但是，她还是每日里都忍着，一下都没哭，一刻都没皱眉。为的就是，她觉得，错过了自己的一千天。

为了那一千天，她自炼幽魂百年！百年！百年就是三万三千天！

直到最后，笑天才知道，原来，她的魂，要陪自己一日，原来是那般的苦，是那般的疼。待她烟消云散时，说出了这么无尽的期盼时，自己方才明白，方才明白！

但是，她还是在说！

痴痴君莫忘，歇歇君莫念。

莫忘？莫念？

我如何能忘？又如何不念啊？

紫衣，身着紫衣，炼衣百年啊！百年！

期期君带笑，我看一万年！

我带笑，我如何带笑？我笑了这诸天又如何？却终究，抵不过你的嘴角一弯。

抵不过啊！

“紫衣！”

这时，箫天突然低声呢喃，整个身子，都抽搐了起来，整颗心都被无尽的酸楚给融化，酸酸的，涩涩的，苦苦的。

酸到了没有一丝力，涩到了不知道味道，苦到了忘记了时间。

正如他曾说，我之所以笑着天，就是为了忆你的细水流年。

一百年，她陪着自己终日练剑，自己给她说，要她复生，要她与自己相伴。最后，自己的剑未成，她却已死，而且是魂飞魄散。死之前，依旧痛了百年，苦了百年！最后，魂飞魄丧。

自己心如死灰，一朝之间，悟透了生死法则，破了这轮回，撕了这诸天，却依旧找不回她的幽魂。所以，他对天长叹，对天长望。

最后，爆了这天，撕了这魂，杀了那所有人。却依旧换不回她的一笑。

那是百年啊！

百年，就是一人的一生。

笑天的眼睛，已经被无尽的酸涩冲透了，冲软了，冲得模糊了，冲得忘了自己已经回到了百年之前。似乎，每一次想起那一袭紫衣，自己的心，就会融化，自己的魂，就会癫狂。

就是因为，自己欠了她一世的柔情，也是她给了自己一世的柔情！

……

生死法则之下，众生皆可死。

众生法度之下，众死皆可生！

再一次，重新凝聚了生死法则的他，默默地从无尽轮回中，再次将她的神魂给了拉了出来。

那一日。

悟透了生死法则的笑天，将整个天地都当成了牢笼，将满天神佛都逼退，将天地都给撕碎。

一条条轮回大道不断地被他撕破，为的，就只是在生死之间，拉出了她的影子。

可是，世间已经早已没了轮回，或者说，世间本就没有真正的轮回。

他苦笑，苦望，最终，以生死法则之力，强行拉动在世一切因果，生生地在劈断了所有因果之力后，被他开辟出了一条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