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回神算子独谋冰湖战 曾孝蕴二打梁山泊（2/2）

是夜，彤云四合，朔风渐紧。李应因连日战事胶着，便焚香祈祷，暗卜一课。正欲唤人去寻蒋敬、裴宣来看卦象时，听得门外小喽啰报道：“蒋敬、裴宣二位头领前来。”李应忙出门相迎，入内坐定。便将问卜一事说与二人。蒋敬笑道：“死生有命，岂可求诸鬼神？小弟与裴孔目此来正有要事禀与哥哥。”李应听罢，忙问何事。蒋敬道：“小弟有三疑，请哥哥思之。官军连日攻我左右二关，而前后关隘动静毫无，岂真是惧我关隘险阻？连日激战，只见折可存、蔡居厚等将，却不见曾孝蕴一面，何也？左右二关毙敌无数，官军仍死战不退，为何？”李应道：“我连日也思虑此事，恐官军另有所谋。”

蒋敬起身道：“小弟观今夜天象，明日必有大雪。适才小弟安插于东平府耳目飞鸽传书来，告知官军打造战具器械，将有所动。小弟寻思东平府军马正阻公明哥哥，眼下曾孝蕴可调人马不过本部与沂州蒋圆兵马。早闻得那蒋圆所部名唤虎翼军。那虎翼军分步骑两军，骑兵人马皆披重铠，浑如浮屠一般，更胜山寨呼延灼兄长之连环马军；步卒也全身披挂，箭矢难伤，相互策应。往日那虎翼军曾讨伐沂州境内大小山寨，与敌交锋莫不如摧枯拉朽一般。若小弟所料不差，官军管于明日仗虎翼军之利，冒雪攻关。若不及早防备，恐山寨危矣！”

李应听罢，抚掌叹道：“李某孤陋寡闻，竟不晓得虎翼军虚实，幸得军师先觉。敢问可有破敌良策？”裴宣道：“兄长莫急，蒋敬兄弟早已画了阵图于此，特请兄长一观。”言罢，将出那阵图来，挂于墙上。蒋敬以手指图道：“此番官军欲凭精锐一举攻破大寨，料那曾孝蕴必亲自领军前来。往日小弟曾向吴、朱两位军师哥哥讨教对敌阵法。据朱军师说起，这虎翼军全凭骑兵冲锋之利，步卒难以抗衡。更擅用楔形阵法，攻敌时，由顶盔贯甲之虎翼骑兵为先锋，后随虎翼步卒。左右两军为普通骑兵防护。遇敌时，前锋虎翼骑兵直插对阵，割裂敌军，再由左右军马各个击破，屡试不爽。”

李应听罢，急问道：“似此怎生奈何？”蒋敬笑道：“哥哥莫急，这虎翼军马配合楔形之阵固然厉害，但也有破绽。哥哥且看阵图，其前锋若不能迅速破敌，则左右两翼薄弱军力反会为敌所蚀。彼时若四面被围，则必败无疑。自古道：‘擒贼先擒王。’若我等捉了曾孝蕴，则官军群龙无首，破之何难？”裴宣道：“当年山寨破连环马军所用钩镰枪仍在库中，可取出对敌。”蒋敬道：“正是，然虎翼重骑非连环甲马相连之法，需得刀斧与之配合。可令三人为一小队，三十人为一中队，依此类推。一人持斧斩马足，一人握钩镰枪钩甲士，一人持刀斩杀之，定可破敌。”李应听罢大喜，也顾不上披衣穿戴，拉蒋敬、裴宣二人直奔忠义堂来。

片时三人到了忠义堂上，李应忙教集山寨头领商议要事。众人闻听紧急，不知何事，纷纷前来。李应便将蒋敬破敌之法说了，众人无不欣喜，齐声请战。李应便唤铁面孔目裴宣定拨军马，分作四路起行：中路便是蒋敬、裴宣、蔡福、蔡庆，引一千弓弩手小喽啰；左路便差凌振、曹正、张青，引一千五百刀斧钩镰小喽啰；右路便差邹润、郁保四、王定六，也引一千五百刀斧钩镰小喽啰。李应、张荣、李荣祖为奇兵，引山寨五百马军，一千五百步军，于阵后策应。又调宋清、阮小七守右关，侯健、童猛守左关。其余头领，协助保守寨栅。当下分拨已定，众头领摩拳擦掌，揎拳掳袖，只待杀敌。

看官，官军兵马连日攻打梁山左右二关甚紧，端的打甚主意？原来正如蒋敬所料，欲用声东击西之法。官军连攻梁山左右关隘三日，那晚朔风陡发，天地凛冽，山川树木一色寒威。次日一早，风势愈紧，严寒愈甚，空中早刮下漫天大雪来。蒋圆对曾招讨道：“眼下漫天风雪，贼人视野不明。更兼湖冰坚凝，正是出兵良机。”曾招讨称是。当下传令折可存、蔡居厚两军继续夹攻左右二关，以孟荡引三千虎翼骑兵于前；厉仲方引两千马步军居左；樊仁远引两千马步军在右；曾招讨、蒋圆自引三千虎翼步卒为中军，摆成楔形之阵。当下韩世忠、王进等于东平府送曾招讨出师，一众披风冒雪，浩浩荡荡渡过梁山北泊朝后关杀来。

且说孟荡引虎翼骑兵在前行进，行到半路，前方风雪中忽传出喊杀之声。众人定睛看时，只见蔡福居左，蔡庆在右，引着梁山喽啰眨眼杀到，奋起短兵，转眼间已砍倒数骑。孟荡吃了一惊，急令全军突击。梁山阵上蒋敬、裴宣见了，便教弓弩手放箭。怎奈一者风雪甚大，弓箭失准。二来虎翼骑兵顶盔贯甲，弓矢难伤，毫无作用。孟荡见了，心下暗笑。一面教人报与中军知晓，一面挥军猛进。梁山阵上尽是步兵弓手，无甚甲胄，怎生抗衡？当下厉仲方、樊仁远赶到，梁山小喽啰吃骑兵一冲，登时溃败。蒋敬、裴宣纵马在前，蔡福、蔡庆步行在后，且战且退。约莫半个时辰，蒋敬等已悉数离了冰泊，退到金沙滩上。

当下孟荡、厉仲方、樊仁远乘胜进兵，穷追不舍。正要挥军登岸，忽听得喊声四起，东面邹润、郁保四、王定六，西边凌振、曹正、张青，各引刀斧钩镰小喽啰呐喊杀入阵中。虎翼骑兵欲迎敌时，早被长柄大斧砍断马足，跌落下马。那未砍中马足的，也吃钩镰枪钩落下马，吃步兵举步赶上，一刀结果。官军乱作一团，迭头呐喊。蒋敬、裴宣等见了，忙收拢军士，转身杀回，三面夹攻。

当下厉仲方大怒，单骑左右冲突，无人敢当。却被邹润瞧见，人群里一头撞去。那马吃撞着肚腹，侧身便倒，将厉仲方闪下马来。王定六眼疾手快，纵步赶上，一刀割下首级。那边厢，郁保四也砍倒了那面将旗。孟荡见折了厉仲方，梁山人多势众，心下慌乱，自家也险些被钩镰枪钩着。只得弃了马，引军士望阵后撤走。右军队里，凌振教小喽啰将风火、金轮二炮点着，望官军马队排头打。只听炮声隆隆，马匹受惊，控制不住，纷纷乱窜起来。曹正、张青趁势掩杀过去，樊仁远见不是话头，不敢再战，拨马便走。当时梁山三面夹攻，杀得官兵尸横冰野，满地都是红雪。

再说中军队里，曾招讨、蒋圆接得前方军士来报，已知先锋破敌。便引虎翼步卒急进增援。虽漫天风雪，尤可闻前方呐喊厮杀，兵戈交击之声。忽听左右迭头呐喊，却是梁山兵掩杀而至。官军猝不及防，仓促应战。曾、蒋忙约束军士，分头迎敌。正斗间，忽见前方军士溃退，人群中呐喊：“前锋败了！”中军官兵闻听此信，无心恋战，又被前方溃兵一冲，阵脚自乱。曾招讨、蒋圆连杀数人，兀自喝止不住。正慌乱间，又见孟荡、樊仁远奔至，诉说交战失利。曾招讨、蒋圆大惊失色，无暇计较，只得由孟荡、樊仁远护着，望北而行。却才行不过二三里，只见西北上一军杀来，为首一将手持点钢枪，背藏五口飞刀，胯下火赤马，正是扑天雕李应。身后张荣、李荣祖引着两千喽啰截住去路。孟荡、樊仁远大喊一声，护着曾招讨、蒋圆向外冲突。怎奈官兵已乱，又吃李应、张荣、李荣祖死命拦住，几次三番冲突不出。看看梁山兵四面环集，渐渐围拢将来。

当时两军呐喊厮杀，官兵渐渐不支，幸得风雪渐渐减弱。曾招讨见了，忙令军士，半天里放起号炮，召折可存、蔡居厚来援。梁山后队里蒋敬见官军放起号炮，知是求援之信。忙调凌振、张青，郁保四、王定六各引三百小喽啰，前去拦截援军，四人应诺去了。

再说右关之下，折可存、李成、闻达接得将令，引兵佯攻关隘，忽见东北上响起号炮。再看时，并未再发。原来曾招讨曾与众将约定，若是大军得胜，则连放三个号炮，那时便可全力攻隘。不想今番只施放一个，折可存心知不妙，忙教李成、闻达收兵，急望东北而去。比及转过山嘴，忽被凌振、张青引三百小喽啰冲入军中。折可存、李成、闻达吃了一惊，见梁山兵少，便教围定厮杀。凌振、张青苦战一阵，身边仅剩得十余人。李成、闻达因受阻忿怒，匹马冲来。当时张青迎着李成，凌振架住闻达。凌振与闻达斗无十合，被闻达一刀砍掉马头，跌下马来，官军队里众人都笑。正笑间，只见凌振蓦地爬起，直钻入闻达马肚之下，将怀中风火炮点着。只听一声巨响，闻达连人带马，轰个粉碎，凌振也化为飞灰。惊得官兵纷纷后退。那边张青本领原敌不得李成，正死命缠斗。忽见凌振舍身，不觉血气翻涌，狠斗李成，李成竟一时赢他不得。

当下折可存见炸死了闻达，惊愕不已。见李成拿张青不下，便取箭欲射。忽闻阵后闹乱，却是阮小七、宋清杀到，原来二人在关上见官军退去，便开关追杀。当下官军无心恋战，折可存与李成望东而走，过了梁山后关，忽遇着蔡居厚引着张传禹、扈成杀到。原来蔡居厚等攻打左关，也见到中军号炮，前去增援，却被郁保四、王定六拦住。可想那郁、王岂是张传禹、扈成的对手？两下交锋一阵，张传禹阵斩王定六，扈成生擒郁保四。不想被童猛、侯健引兵从后杀到，凶猛异常。蔡居厚等见贼兵来援，又见西北上尽是梁山军马，恐久战不利，便望西而来，因此遇着折可存、李成。

当时阮小七、宋清、张青自东，童猛、侯健自西，裴宣引大寨军马自后关杀出，三路夹攻。折可存、蔡居厚等无暇救援中军，只得望东北败走。裴宣等直追到岸边，方才收军而回。

回说曾招讨、蒋圆等被困，急发号炮求援，激励士卒顽抗。自辰时杀至晌午，看那风雪渐渐住了，仍不见救兵至。忽地中军大纛被李应一飞刀割断，官兵见了，心内愈乱。曾招讨、蒋圆幸得孟荡、樊仁远二将死命护定，不致伤损。忽又听蒋敬阵中放起一个号炮，炮响处，西面曹正所部喽啰忽地四散。曾招讨等见了，以为援兵已到，忙趁势掩杀。官兵如逢大赦一般，潮涌望缺口而出，梁山兵随后追赶。曾招讨等向西疾行三五里，突见前方人仰马翻，纷纷落入水中。蒋圆也不慎落水，幸得众人救出。原来蒋敬早于前日夜里派人于此凿开数里冰面，那一夜风雪，冰面虽结，却不坚固。日中雪融，官兵不曾察觉，因此甫一踏入，即纷纷落入泊中，淹死冻死者数百人。

当下官兵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梁山军马三面围拢，金鼓乱鸣，喊声不绝。四下里乱叫乱嚷道：“不要走了曾孝蕴！”曾招讨仰天叹道:“是我一时不明，误了朝廷大事！”孟荡、樊仁远等杀得浑身血污，大呼道：“招讨勿忧，我等便是舍了性命，也要护大人周全。”言讫，各拔短兵在手，转身重复厮杀。未及动身，猛听得北面人声沸乱。放眼望去，只见梁山兵如波开浪裂，一彪军马当先杀入。正是：悬崖勒马惊无路，峰回路转喜逢生。毕竟不知来的是何处军马，且听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两条好汉：

凌振王定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