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晚饭后(1/2)
乡村的夏天,长林丰草,蚊子特别多。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蚊子就成群结队的起来了。杨中奎下午在河里摸了些歪歪(方言,指河蚌),大的小的,各种形状的都有,从井里打一盆清水,把歪歪放在里面泡几个小时,吐了泥沙,放进大锅里使劲煮,煮熟了再盛出来清洗一遍,把歪歪肉剔出来,加上作料烧炒,锅边再贴上小饼,实在是一顿美味。
当然烹调的活全部是由杨中奎的老婆刘永霞来做的。杨中奎能吃能喝能干,皮肤晒得黝黑,两只胳膊有长了四五年的杨树那么粗。刘永霞个子高,却是瘦得一根筋,夏天穿衣服都看不到妈头子(当地方言,指女人胸部)。刘永霞嫁到杨家湾也有五六年了,生了个女儿取名叫大宝。当初两口子结婚后一两年都没有怀上孕,好在去市里的专科医院看了后,吃了些药也就生了。这两年两口子准备再生个男孩,也一直没怀孕,前阵子又到那家医院去看了,拿了些药回来吃。
在杨中奎眼里,肯定是要生个男孩的。不过,他也并不着急,反正是要生,急什么?吃喝照旧。住在他家后面的杨玉全,跟他父亲杨玉德是同辈,也算是五服之内的堂兄弟,一连生了五个女孩,留了这五个养着,后面又接连生了几个女孩,都没有要了,直接扔了,还有被掐死的。杨中奎闲着的时候,也在脑子里琢磨这生男生女的事情,后来跟别人聊起这个时候,他就说这是命,命里有就有,没有你怎么搞,没有就是没有,该你这条根断了,不要去想了吧。
关于杨中奎,村子里还有一个传闻。当年,中奎才二十岁的时候,和村西头的老张家的大丫头好上了,两人处的差不多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大丫头突然不干了。后来村子里就议论纷纷,说大丫头和杨中奎睡觉的时候,摸到中奎只有一个蛋子(方言,睾丸的意思)。大丫头怕他不能生育,就反悔了。杨中奎和刘永霞结婚后,生孩子也比较困难,去医院看了几次才生下个女儿,这似乎也证明了村子里的传言不虚。
“我爸,晚上过来一起吃吧,我在河里摸了点歪歪!”下午杨中奎从河湾回来,身上背着蛇皮袋,浑身湿漉漉的。
杨中奎说话口气生硬,跟父母说话也是如此。杨玉德坐在树下乘凉,拿把扇子抽着烟,低低地“嗯”了一声。
虽然已经分家了,杨玉德还是和三个儿子住在一个院子里。其实也谈不上院子,因为没有一个完整的围墙。杨玉德当了多年的村干部,并没有给家里积累多少财产,正像五弟杨玉弦说的那样,“惹了一身骚,得罪了一村子人”。每次收提留,搞计划生育,杨玉德对家里人也是毫不手软。有段时间各种名目繁多的费税征收,什么人头税,猪头税,每次收起来村子里都鸡犬不宁。“养头猪你们也收费,跟旧社会搜刮剥削还有什么区别!”杨玉弦曾经义正言辞地跟杨玉德理论。“上头叫收的,我有什么办法!”杨玉德如此为自己辩白。
低矮的锅屋(方言,厨房的意思)里,沈秀花坐在锅灶前,用火叉灭了灶膛里的火,把炒好的歪歪和一盆咸豆角端到堂屋的小木桌上,刘永霞用一个小铁盆把锅里的贴饼拾了,让女儿大宝端过去,自己又用一个大些的铁盆盛了稀饭。
杨玉德正坐在里屋的床上抽烟,孙女又坐到了电视机前。杨中奎出去下黄鳝,刚从秧田里回来,正站在井沿边冲澡。“吃饭了!”沈秀花把屋子里散落的几个木凳子搬到桌子前。“大宝,可点蚊香么?”刘永霞把筷子往桌上一摊,拣起碗来盛稀饭。大宝正看动画片看得入神,没有回答。刘永霞弯腰朝桌子底下看,看到一盘点燃的蚊香正架在一只酒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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