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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西窗月,月如玦(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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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走便走了?”阿七怀中抱了二喵,口内自言自语道,“。。。。。。到底是个怪人。”眯眼望着那浅青身影消逝在淡淡晨光之中,心下无端生出些怅然——细想想,此番这亓修泽比之先时,人倒和顺了许多,话也比从前多了些,又是个绝顶聪明的人,长相也生的十分讨喜,若不再与自己提试毒之事,与他结伴同行,必能省下自己不少心思,说来也还不错;如此一想,到底还是自己太过矫情,人家又未言明,如何就一口辞了人家,莫不就是嫉恨人家衫子穿的比自己洁净些?

如此一嗟三叹,磨磨蹭蹭向亭后牵了白马。正欲赶路之时,几声鹰唳划过苍穹,旷野间平添几分萧杀。阿七只觉臂上一沉,却见二喵正死死盯着天际,脊毛直立,头一回皱起小鼻子,亮出小小两颗獠牙——

阿七瞧二喵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将指尖挠着它笑道:“怕了?”一面说,举目四顾,果见一尾金斑鹞鹰恰在头顶不远处回旋,继而便是直直一个俯冲,电闪般自半空疾坠而下,被起伏不平的土塬挡着,竟不知落往哪一处去了。

坐在马背上遥遥望着,阿七喃喃失神道:“好俊的鹰。。。。。。”

。。。。。。斑羽映着晨曦,点点好似浮金,玄青铁爪遒劲如松,紧紧箍住一副青铜狼头护臂。

“金布——”褐发女子轻唤道。唇畔隐隐露出笑靥,容颜绝美,令天边流光亦失了几分颜色。

金斑鹞鹰立在女子臂上,任她抚弄,极为乖驯。

女子一袭银白戎装,装束既不似祁人,亦不似西炎人,身畔簇拥着十数名腰挎弯刀,背负强弓的黑衣骑手,身后则是长长两列车马,内中多是老弱妇孺,车架之上载着毡帐,又有人赶了牛羊随行,竟似举族迁徙一般。

抬臂放飞鹞鹰,女子摘下风帽。红宝抹额下眉峰秀丽俊挺,褐色双眸中透出青金般点点碧色——美目流转顾盼,转瞬已换了一副讥诮之色,“衍军大部今日未时集结,西出潼口。舒韦逊一去,青潼便是一座空城,咱们正可赶在今日,往城内会会九殿下与他的旧友,还有那位衍国公主——”

。。。。。。荒草杂生处一片低地,河滩早已涸竭,阿七却被二喵带着,寻着一汪浅水。

见那水清可见底,水面之上又氲着淡淡雾气,伸手一探竟是温暖宜人——阿七喜出望外,取来水囊灌满,又蹲在水边洗手净脸。

二喵也趴在阿七脚边喝得肚皮滚圆,饮罢拖着愈发见长的细长尾巴,一头扎进草丛中,东嗅西嗅。

一下马便有些困顿难支,又心知二喵不敢走远,阿七便向水畔沙地上一歪——四下里无风,日头渐高,晒得身下沙砾愈发暖热,阿七呵出极长一个哈欠,将要阖目打盹,却听不远处草丛背后尖尖细细几声怪叫。

赶忙爬起奔了过去,只见草丛后二喵正与一尾鹞鹰两相对峙——鹞鹰金喙乌爪,皆如利钩一般,双翼架起,身形凶猛无比;对面二喵则炸起稀稀拉拉几丛背毛,望去不过比沙地里的土耗子稍大些,显见是落了下风。

阿七喊一声“二喵!”二喵果然应声而退,掉头便逃。不料却被身后鹞鹰狠狠啄住尾毛,二喵“吱——”一声窜进阿七怀里,尾梢处已秃了一片。

这厢二喵躲在阿七身前,添了些胆子,仍不忘回头向那鹞鹰呲牙示威,却不知阿七人已愣在当场——

被日头照着,眼前白花花一片,心下暗道,自个儿好歹算个女人,女人瞧见女人,有何大不了的?面上却仍是窘得微微发烫,眼睁睁望着对方寸缕不着,自水中赤足走来,离自己越来越近——硕大一双胸乳近在咫尺,比雪还白上三分,肩后湿发如瀑般直坠脚踝,纤腰丰臀更是惑人心魄——阿七微微别开眼,清了清喉咙,“冒犯姑娘,实属无意。”

西炎女却轻轻一笑,开口道:“它是我的。把它交给我——”

此时阿七才看清面前这张美艳至极的脸庞,左额处虽有小小一片弯月烙痕,却丝毫无损她的容貌。

阿七曾隐约听闻,炎祁之交,众多部族皆信奉山神,而各个部落中的祭司,多在右侧额间烙一枚新月。传闻中唯一烙在左额的,是颁多贺的祭司,亦是唯一一名女祭司,在祁人与西炎人口中,她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它跟了我很久,”阿七抱着二喵,一面悄向后退,干干笑道,“姑娘你。。。。。。必是认错了。”

口中说着,却见那女子又欺近一分,仍旧用衍语轻笑着与自己说道:“交给我——”

“不行!”阿七断然回绝,极快的瞥一眼对方的褐色眸子,竟不敢再去细看——那双眼眸太美,诱人沉迷——阿七只见过一个与这祭司美的不相上下的女人,却是在她年幼时,在乐浪海东——许或只因这副容貌,她们便可令人臣服在脚下,甘心受其驱遣。

正自犹豫是否该跟二喵一般掉头逃走,额头却被一根冰冷的指轻轻划过——

只见祭司口中念念有词,稍后附在她耳畔低声笑道,“你逃不掉。。。。。。用不了多久,你会乖乖带着它,一路沿着我的车辙,回来找我。。。。。。”

额间一阵酥麻,继而又有些发紧,阿七立在原地愣了片刻,低头一看,两人胸口已碰在一处——对方身姿傲人自不必提,而自己前胸鼓鼓囊囊,却只因揣了一个二喵。眼见着自己已退至水边,而对方并无先行离去的意思,阿七竟伸出两指推开了近在身前的一双雪乳——果然十分软腻——心下暗自庆幸自己不是男人,口中磕磕巴巴,却理直气壮道:“呃。。。。。。姑娘你。。。。。。不巧刚好压着它。。。。。。”

那女子并未动怒,身后有婢女走上前来,为她拭干长发,披上在祁地与西炎唯有神侍可穿的绣金白袍,又在腰间束起饰有三枚白石的五色丝带——

白衣祭司立在水畔,日光下犹如九天仙子一般,美的不似凡人。阿七却早已落荒而逃,未再多瞧一眼。

逃虽逃了,却不曾走远。松松扯着缰绳,心中悒悒,低头瞥一眼胸口,二喵扒拉着衣襟露出半个脑袋,亦是无精打采——将二喵抓出来,捋了捋前襟低头再瞧,果然不见前胸有什么起伏;再瞅瞅灰头土脸的二喵,阿七不禁哀叹,世上偏偏就有这样的人,叫你没一样能及得上,养头宠物也不及人家神气漂亮。

见二喵只耷拉着耳朵瞅着地下,阿七不禁晃着它训道:“我没甚么出息便也罢了,倒是你,日日一副邋遢相,吃的比我还多,还这样又小又瘪,谁家狗是你这副样子?嗯?”

训斥完了,又黯然向二喵道:“许或我一生都是如此了。。。。。。若说起来,扮男人也没甚么不好,既不必精通书画琴棋,又无须绣得出天底下一等一的绣品,也不必非得是世家大族的小姐,更不用生着无人能及的脸蛋和胸脯。。。。。。”说至此处顿了顿,一本正经盯着二喵,道,“若我果真生着那样一副胸脯,他会不会待我好些?当日不会舍得叫我吃那药,如今也不会这样快便聘定肃家小姐。。。。。。要不咱们先回一趟江南,瞧一眼那肃玟秀究竟有多美?”

即便身处这边镇孤城,京中宸王府来年春日迎娶肃家幺女的消息,传的并未比军报慢上许多。

二喵坐在阿七怀中正抬头傻呆呆望着她,好大一滴泪突然砸在鼻尖上——阿七用袖口替它擦了,眼泪却接二连三砸在二喵头上。

二喵不胜其烦,脑袋一缩,蜷入衣襟内不肯再出来。

阿七顿觉十分无趣,悻悻然抹干眼泪鼻涕,“嘴上一提罢了,哪里就真去了。无论怎样,也得先到了祁山再说。”一面说着,只见稍远处一列队伍朝着北方缓缓行进。而北去不远,正是青潼关。

“颁多贺的人。。。。。。”许是那女子的美貌确然惑人心智,此刻阿七才猛的回过神来,想起她是颁多贺的祭司,“。。。。。。为何她竟会来此?”

而细看队列之中,俱是些妇人赶着车马牲畜,并无多少男子——阿七心下生疑,不觉便远远跟在后头。

那一行人亦瞧见了阿七。一名牧人装扮的男子驱马上前,称白衣女子“博额大人”,唯恐阿七是衍军探马。

白衣女子抬眼望了望,呵呵轻笑道,“他中了我的法术,迟早会跟来——”

。。。。。。青潼城内不似潼口那般热闹,街道之上大多门户紧闭,行者寥寥,且皆是匆匆而过,城中各处又有重兵值守。趁守城士卒问询盘查之际,阿七凭腰牌轻易入城,先寻了个开门的店家栓下马,将衣衫面容乔饰一番,又一路小跑折回城门处。

此时街口已聚了些瞧热闹的闲人,私下里正议论纷纷。阿七零星听得几句,今日城内却有两桩新鲜事,其一颁多贺族人不堪其首领残暴好战,自愿追随祭司来此,以求叶都统庇护;再则便是岚帧公主一行途经青潼,入城暂驻。

阿七躲在人群中,瞧着那西炎女率众直往城北而去——因前次曾送信到此,阿七识得这路正是通往衍西都统叶子谦设在城内的行营。行营内有几名原在荆河营,如今调拨至青潼关的兵士,与阿七相熟,又恰在这日当值,故而阿七未费多少气力便混了进去。

行营乃是一座前朝富户的旧宅,内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原本也称得上考究贵气,而如今几经战乱,不久前更被那幽酋多穆一场血洗,劫掠一空,已是满目疮痍。

中院出入皆是兵甲之人,西偏院却有些年岁不一的仆妇佣人,多为临时招来,由几名管事领着,似在备宴待客。

阿七趁乱混在其中,一时倒也无人觉察。顶了张簸箕正自东瞧西望,冷不防被一满脸横肉的管事揪住,恶声恶气派去厨下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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