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煞(五)(1/2)
程一诺心事重重地出了医院,看着街上车水马龙,唉,那等着进医院停车场的车,都排到百米开外了,想着昨夜种种,顿生恍如隔世之感。他不禁感慨,幸亏女儿抢救过来了,“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呀。他又不禁想,生命、金钱……杀生、救命……唉,生命到底应不应该用金钱来衡量呢?
程一诺想起两年前的一件事,那时他的父亲还没有迷上羽毛球,而是喜欢游泳,是什么什么冬泳队的骨干,真真是“忆峥嵘岁月,横渡江河只等闲”……是了,事情同水有关。那是盛夏里平平无奇的一个傍晚,程父遛达到江边,准备下水泡一泡,祛祛暑气。有些事,只能说真是无巧不成书,一个大学生在他眼前溺水,算起来,那一年,他父亲也是56岁的人了(嗯,就因为他父母结婚晚,所以催着他早早地结婚生子),一听到呼救,程父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跳入江中救人。那次救人,说易也易,溺水者是旱鸭子,在水边玩水,滑入了水中,其实离岸很近,比之程父在渡江时在江中间救助同伴来,算是小儿科了;说难也难,“旱鸭子落水乱扑腾”,溺水者的求生意志往往会害了自己及施救者。结局是完美的,他和溺水者都平安上岸了,事后溺水者登门道谢,还送来了锦旗,报社记者采访,事迹见了报。
好吧,其实,也不那么完美。程父上了岸,一个围观的群众(这里我就不明示是位大妈了……我说了吗?手动滑稽)拉着程父说:“你可得管他要钱!在江里捞个死人,都要收一两万的。”那群众煞有介事地说:“上次,江里有人溺水,那小船都划到溺水者身边了,也没救人——他们开口要5000,溺水者没同意。他们就在一旁骂那溺水者,要他快点死。死了他们好捞尸体找其家人换钱呢。你这救人,风险大,还断了别人财路。你不找他要钱,对不起自己哇!”顿了顿,那人笑嘻嘻地说:“捞个死人,尸体捏在手上,不怕对方不给钱,你这救个活人……要不,我给你当证人,到时候随便分我点。现在培养一个孩子不容易,可得多管他们家要钱。”程父一把挣脱她的手,怒斥道:“你是不是有病啊!”气冲冲地回家了。程父回到家,在网上一查,发现那群众所言非虚,气得一宿没合眼。程一诺知道这事儿,还是因为事情发生的一个多月后(惭愧,明明在一个城市的说),他回家看望二老,看到了锦旗。
程一诺现在还清楚地记得,说起这事,程父仍旧耿耿于怀。他一边指着锦旗说:“这是我一生中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之一”,一边说:“现在的人都怎么了?岸上的人对我说,打捞尸体能赚一两万,说我傻。”见程一诺看着他傻笑,程父赌气道:“早知道我不下水了。前几天还有朋友知道了这个事,特地跑来问我,别人给了我多少钱。”
程母说:“大学生哪有钱啊。给你送个锦旗不错了。”她朝程一诺挤挤眼,“别人一走,他就把锦旗挂上了,对着锦旗傻乐了一天。”
想到父亲竟然见义勇为,救了别人性命,既觉得与有荣焉,又觉得十分危险,于是问:“他一个人去的?要你救!?他同伴呢?”
“都是大二学生,一群旱鸭子,幸亏他们没冲下去救,不然我还得多救几个。上岸时,他们搭了把手。”
“那旁边的人呢?”
“只有几个看热闹的,当时那里人也不多。”
“这就是天意啊,你就是他的贵人。”
程父没好气地说:“贵你个大头鬼。”
程母说:“他怄气了。觉得救了人,别人不表扬,还反倒说他傻。”
“不是登了报嘛?”
程父嘟囔道:“也没给我发见义勇为奖嘛。这个奖还有奖金呢。捞个尸体还有几万块,活人还不如死人啦?”
程母白了他一眼,说:“那奖你就别想了,都给关系户了,还轮得到你?救个外国人还差不多。”
程一诺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于是说:“施恩不望报嘛!”
程父气鼓鼓地说:“唉哟,我知道!我就是心里不舒服。”顿了顿,他进一步解释道:“我是不忿现在的舆论导向。”
虽然年轻,但作为业务员,程一诺见惯了世态炎凉,觉得老头子十分可爱,于是故意气他:“哎呀,别人不错了,还给你送锦旗了。要是你救了他,他说是你推的。法官肯定说,不是你推的,你这么大年纪,别人不救,你去救?那你还成杀人犯了。”
程母帮腔道:“就是,就是。一大把年纪,别人都不去,你去装什么大尾巴狼呀!”
程父恼怒道:“唉,现在不能做好事哪!?”他瞪了程一诺一眼,“看看!你们什么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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