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章六十 人生最苦不过别离（2/2）
随着方素笑练武的逐渐进步，方天定惊奇地发现，少女虽然身体素质受限于先天条件，但对于武学招式与心法要领似乎有着近乎逆天嗅觉。无论是铁河宗曾经的镇派武学苦思归与驰骑谕，还是心法北定中原，方天定只需要讲解一遍，少女便可以完全掌握，甚至融会贯通。这使未曾在武学上传道受业的方天定轻松了不少，毕竟他的武学经验大多是来自于沙场搏杀。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与极佳悟性相对的便是少女极差的临场反应，明明非常熟悉的招式与要领，一旦与方天定交手对练，每次都能忘得一干二净，接踵而至的便是手忙脚乱。
方天定对此也是哭笑不得，但他并不在意，毕竟方素笑习武时间还短，随着将来对战经验的增加，这种情况总归会有所好转。相比之下，他更担心的是每个习武者都要面对的事——杀人。
人与野兽不同，第一次杀人时难免会有所抗拒。有些人生性凉薄冷血，跨过这一步便会对此习以为常；而有些人心怀慈悲怜悯，哪怕真杀了人也会因为内心的谴责而懊悔，更有甚者便会放下屠刀皈依佛门。而女子性情多半阴柔，像方百这样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毕竟乃是少数。真若遇上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抗拒杀戮而产生的一刹那犹豫往往是最致命的，这也是方天定所担心的。
这一日，方天定带着方素笑来到了一座牢狱中，两人走到一扇牢门前停下，牢房中有一名其貌不扬的男子坐在最里头的角落。
方素笑开口问道：“哥，我们来这干什么？”
方天定，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牢房里的犯人答道：“今日我给你的修炼任务便是杀了里面那个男人。”
方素笑一脸震惊：“杀……人？我为什么要杀他？”
方天定依旧没有看他：“那个男人是个采大盗，祸害过无数的良家妇女，导致无数的家庭破裂，明日便会当街问斩。我拖了很大的关系，才弄你进来练手。”
方素笑便朝着牢房的男子望去，男子似乎感受到了目光，也抬头朝方素笑望去，四目相对，男子阴翳的目光让方素笑有些恐惧：“可是我才习武不久，让我面对如此凶狠的犯人，会不会很危险？”
方天定转头看着她问道：“你想不想追赶月初？”
方素笑朝他点头道：“当然。”
方天定笑了笑说道：“今日你觉得里面一个小小的采贼恐怖，可是你知道吗？那小子在北夏的兽栏里整整经历过五十四次。他没有你那么幸运，一学武便有舅舅与表哥领路，可当时一点武学基础都没有的他，面对比这采贼更凶恶万分的亡命徒与凶兽却一次未输。武道一途不是那么简单的，你只看到了那小子和曦的脸庞，只听到了他与你讲的那些温馨有趣的经历与故事。可他没告诉你，他曾遇到过多少次生死一线，承受过多少痛苦；沐浴过多少鲜血；付出过多少汗水才走到今天。你听他把气机引渡将的如此云淡风轻，可是世上那些妄图在武道一途走上捷径想要让他人气机引渡给自己的那些人中，九成九都因承受不住气机引渡带来的巨大痛苦与压力当场暴亡。表哥理解你的想法，你的努力用心表哥也看在心里，但是练武不是过家家，一旦你走上江湖，危险随时可能到来，那些人不会给你准备的机会，你一旦犹豫或者胆怯，就会因此身亡。所以表哥今天最后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真的想学武？若你现在后悔放弃，一切也来得及，我就当这事从未发生过，你依旧是方府的刺史千金，只要我与舅舅还在，就会护你一生平安；但你如果真的下定决心想习武，那么就进去杀了那个犯人，让我看到你的决心。”
方素笑从未见过方天定如此认真的神态，同时她也被张月初的经历所震撼，于是她阴晴不定，犹豫了很久没有说话。
方天定继续说道：“今日之战，哪怕你落败身死我也不会出手，所有的一切全靠你自己。但是你放心，如果你真的不幸落败身亡，我会出手将其击杀，不会让他玷污你的尸身。我宁可亲眼见到妹妹你死在我的眼前，我也不愿见到日后你行走江湖因为学艺不精而遭受他人残害或是侮辱。所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旦踏入这座牢房，便再也没有退路了。但如果你真的想追上他的脚步，那这座牢房只是你旅途的开始。”
方素笑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女子本姓的柔弱便涌上了她的心头。但下一刻，那个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少年温柔坚毅的面孔仿佛给了她无尽的勇气与力量。她没有回答方天定，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刀，打开了牢房走了进去。
方天定看着少女的行动，欣慰地关上了牢门，随后将一柄短剑抛到了牢房的里头，朝着里面的男子喊道：“金蛐蛐是吧，杀了她，我就放你出去。”
里头的男子听到的方天定的话，便迅速起身捡起了地上的短剑。他伸出暗红舌头舔了舔短剑冰冷的剑身，随后朝着神态坚定的少女阴笑。
可不只为何，少女面对凶徒竟然没有平日里与方天定对练时的半点紧张，她摆好架势，缓缓地向男子靠近。而男子不同于方素笑的谨慎，他猛地冲向方素笑，而手中短剑朝着少女胸口刺去。方素笑便躲开男子的戳刺，转身的同时使出了苦思归中的招式峭崖苍壁，环形出刀砍中了男子的左腰。可惜方素笑刚习武不久，外加女子力气本就弱于男子，这一刀的伤势并未让男子停顿，他立刻转身向着方素笑连环戳刺。面对男子穷追猛打，方素笑从容躲闪，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男子见自己的攻势未起作用，竟然朝着方素笑喷吐出一口唾液，方素笑从未见过如此卑鄙的下流招式，连忙伸手用衣袖格挡。男子见方素笑露出破绽，两脚一蹬，锋利的短剑如一道流星朝着方素笑刺去，方素笑来不及躲闪，被刺中手臂，顿时鲜血直流。
衣袖上男子唾液的腥臭与手臂伤势传来的疼痛，此时彻底激怒了方素笑，她奋力一脚踢在了男子的胸前，将男子踹开，随后使出了一夜轻霜，手中长刀长驱直入，狠狠地劈在了男子胸前，男子应声倒地。
方素笑看着地上面容扭曲的男子，正如方天定预想的那样，还是犹豫了。
牢门外的方天定见此心中也是一阵叹息，他方才对着方素笑所说的狠话自然是骗她的，为了就是能让少女能够有决心杀掉这名恶名昭彰的采贼，即便方素笑真的落败，他也会第一时间破开牢房击杀这名要犯。毕竟如果真让方素笑身陨于此，回家不得被舅舅和母亲赶出家门。但是此时少女一旦犹豫抗拒杀人，那今天他所做的一切将变的毫无意义。
而就在方素笑犹豫是否要取男子性命之时，男子忽然握住短剑猛地起身朝着方素笑腹部刺去，方素笑虽然反应及时，但以来不及闪躲，只好用左手仅仅握住锋利的剑身，不让短剑更进一步。
男子的突施冷箭，让方素笑终于明白了，原来表哥说的是对的，真正的江湖确实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美好，不是单纯比武切磋，而是你死我亡、不死不休。
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
方素笑强忍着左手的疼痛，右手猛地挥刀，砍向了男子的脖颈。下一刻，牢房里除了男子倒地与短剑落地的声音外，寂静无声。
方天定见大势已定，急忙走进牢房，帮方素笑检查伤势。而方素笑的思绪依旧沉浸在方才的搏杀中，有些恍惚。
方天定帮她手上的伤口止血，温柔地问道：“现在明白了吗？”
方素笑满脸低落，苦笑道：“原来他吃过这么的多苦。”
方天定看着地上的尸体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