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tar星(4)(1/2)
“……你……”迪昂支离破碎的言语从他的喉咙深处颤栗着被吐出。当然,那除了恐惧,还有其他的来由。
“你这令人作呕的败类!渣滓!!”珀特雷尔的表情不加掩饰地激动。他指着迪昂低垂的头破口大骂,“我的钱……我寄回来赡养我父亲,而你这卑鄙的杂种却理所当然地把它们占为己有?!为了那些钱,你竟然向我隐瞒了我父亲的死讯,让我蒙在鼓里这么长的时间?!这世界上竟会有如此卑劣无耻之人?!”
他当然不是在为他已亡的父亲悲痛。迪昂明白,他只是心疼他那些白白飞走的钱罢了。
“……呵……”迪昂的表情突然变了,他抬起头,朝对自己发出指控的珀特雷尔露出嘲弄的目光,“最初想要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划清界线的到底是谁?到底是谁的一去不还让兰纳森先生变成了那个醉醺醺的样子?他死的时候,凭他自己的储蓄甚至买不起一副稍微体面点的棺材,那些钱究竟是谁为他付出的?还有兰纳森先生留下的所有欠债,你以为是谁最终为他赎清并恢复了他的名誉的?——你自己心知肚明,究竟哪些才是你这个亲生儿子所做。”
“你……这家伙真是满口胡言!!”面对迪昂的质问,珀特雷尔有些心虚,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只好转过身向自己的靠山求助,“洛法里安大人,您可要为我作主!这个卑劣的骗子假借父亲的名义,将我寄回费兰多卡萨孝顺父亲的钱款尽数收入自己囊中,费兰多卡萨的律法如何能容忍这种败坏道德的人渣存在?!”
“是的,当然,我当然会为你作主,毕竟这就是我派人把你从南方请来的原因。”
说话时候,已然重新回座的洛法里安大人浅笑的唇间仍然伴着他的谈吐弥漫出淡淡的烟气;那是一种苦涩且浓郁的气味,但却意外地引人着迷。
“——不过,只是榨取了那点程度财产的小事我根本没打算在意。我要指控的,可是严重得多的罪行——
——兰纳森先生,其实就是你杀的吧,瘸子迪昂?”
“什么?!”
不仅是珀特雷尔,就连迪昂的脸上也浮现出惊愕的神情。他看上去似乎对突然遭到的指控措手不及……至少看上去是如此。
“大人!看在主的份上,我怎么可能犯下那种罪行?!……对于我……兰纳森先生有如我的生身父亲一般,在残废无能的我无处可去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容身之所……我们几乎从未产生过争执,也从未怨恨过他……我怎么可能……又如何能做得到这种事情?!……”
“关于这一点,就要请出我的第二位客人了。”洛法里安侯爵挑了挑眉,朝手下的骑士摆了摆手,“把那脏兮兮的小孩子也叫进来。”
“那孩子已经在后面等着了,大人。”
“很好。”
在迪昂难以置信的注视下,从洛法里安身后的侧门里走出来的是……
……布鲁尔。
——从在兰纳森先生那里做工开始就一直跟随着他的那孩子,也是他一直以来最信任的那孩子。
*
“……布鲁尔……”
看见布鲁尔的那一刻,迪昂的目光晦暗下去。
不是因为那孩子手中握着什么真切的证据,可以证明就是他杀死了兰纳森先生;但对他来说更难以接受的是,如今在这整座费兰多卡萨城里,他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对于如何撕扯自己的心理防线,那位可怕的侯爵大人心知肚明。——尽管迪昂仍未就此放弃。
“……你怎么能……作出这样的诬陷……你就这么恨我吗?……”
他的双眼里流露出惟妙惟肖的伤感。
“……不,迪昂先生……”布鲁尔低下头,愧于面对迪昂的目光,“……我……我没有办法……”
“这小孩儿并没有构陷你,也没有直接指控你杀死铁匠兰纳森先生的罪行,瘸子。”洛法里安不知何时又点起了一根洛艾草烟卷,一边冷笑着一边悠然说道,“他只是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你说给他听的所有话,还有他对你的所有怀疑和看法。‘你也知道,在我们所有人之中,没有人比我更憎恨那些高高在上、肆意地践踏在我们身上的贵族和勋爵,他们永远将是我们的敌人。’对那帮在下水道里做窝的肮脏老鼠们,你不就是这么说的吗,贫民窟里的大阴谋家?”
“你……竟然为了这些钱杀了我父亲!竟然还敢将治理圣城的高贵大人们视为仇敌!!”珀特雷尔自然是表现得义愤填膺,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所有脏话都唾在迪昂头上,“你这受咒诅的渣滓、败类、狗娘养的杂种、贱民、该绝后的鼠辈……”
“闭嘴。”但洛法里安大人用极具威胁的目光瞟了他一眼,没有让他痛快地骂完。随后,他又将轻蔑的目光再度投向自己的犯人,有意嘲笑道,“如果不是你差遣他向兰吉尔公爵告发那位肥胖男爵的罪行,我的手下也不可能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小鬼头。——你要知道,和过分高于自己身份的人打交道,是容易摊上麻烦的。”
“……我指着主发誓,大人,我从没有说过那些话,更不可能去谋杀什么人……更何况,杀死兰纳森先生的恶徒不是早就被处死了吗?”迪昂毫不犹豫地矢口否认,眉宇间尽是无辜,“我承认我是个卑微的盗贼、欺诈犯,怂恿那些孩子做了不少小偷小摸的事情……如果大人要用如此的罪名给我定罪的话,我这个出身下贱的瘸子毫无怨言,这是我的报应……但只望大人您能告诉我,您必须要让小的去死的理由,让小的知道在哪里得罪了大人,小的也能死得明明白白……”
“还没有死心吗,唔……”
洛法里安又摆了摆手,示意另外他的两个“客人”退到后室去。从语气看来,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这种程度的阻碍而感到困扰,“的确,单凭这些说辞要断然裁定你就是谋杀了兰纳森先生,未免太武断了些,毕竟,与兰纳森先生的死有关的大多数证据都早就模糊难辨。在柏斐你让人捎走了你的凶器,而你的共犯者弗斯切也已经死了,这样一来,关于那个铁匠的死,大多数线索都难以查证了。——我必须再一次承认,瘸子,你在这方面也许有些才能。”
听到这话,迪昂多多少少放了点心。黎明之星军团似乎没能抓到罗莎莉,而他在最后把拐杖剑赠与了那孩子,也证明是个正确的决定。
况且,洛法里安大人似乎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指控他杀死了兰纳森先生……
“这时候,就需要请出我们的第三位‘客人’了。——说是‘客人’也应该没问题吧?它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洛法里安说着,突然一抬手。在迪昂惊恐的目光中,一根似乎颇有些岁月的拐杖落在了迪昂的面前。
听着那根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拐杖打落在地上的声音,甚至会给人一种它当时就折断了的错觉。然而它并没有折断,因为它的中间还藏着什么更加坚硬的东西。
这……怎么可能……
“你应该不会不认得这东西吧?又或者说,你健忘到连这都忘了?啊,可以理解,毕竟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
迪昂当然不可能不记得那是什么东西。他没有说话,仿佛舌头打了个结。
“没关系,让我亲口告诉你也无妨。
——这是你在南方时锻造的第一把手杖剑,也就是那把杀死了老铁匠的凶器的最初原型,这是我的手下从一位法兰德特的商人手里买回来的。尽管已经几经转手,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但你以为这样就没人能找得到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连这根连自己都不知道流落何处的拐杖,他竟能找得到?!
迪昂支撑着身体的双手已经开始颤抖了。
“我请来的最后一位‘客人’,也就是老铁匠的肋骨。”
另一名骑士已经心领神会,捧出了一块白色的亚麻布,上面托着一根沾满了泥土的肋骨。——那正是他们从兰纳森先生的墓地里挖出来的。
“这根肋骨上有一条非常尖锐的刮痕,是在剖腹的过程中刺到骨头上留下的痕迹吧?要知道,费兰多卡萨卫士标配的那种武装剑是刺不出这么纤细的刮痕的。”洛法里安侯爵一边不紧不慢地陈述着自己的判断,一边不忘细细打量迪昂此刻的表情——在自己的持续施压下,他已经游离在崩溃的边缘了。“事实上,大多数标准形制的刀剑都刺不出那么纤细的刮痕,除了这根手杖剑。要把利刃藏在手杖里,刃面当然也要比一般的刀剑要狭窄得多,剑锋的纤细程度当然也是如此。——而在费兰多卡萨,还有第二位铁匠曾铸造过这种手杖吗?在那个时候,可能接近老铁匠的人之中,还有别人随身携带着这种武器吗?这结果还不够显而易见吗,嗯?”
迪昂没有回话。此时的他,已然半个单词都吐不出来。
他心知肚明,他已经败了。面对这个握着无上权力的精明的嗜虐怪物,他彻彻底底地败了。
*
“我还得感谢你好好埋葬了那老家伙,否则我也没这么容易能从一具死了这么多年了的尸体上得到完整的证据。”
洛法里安不禁哼笑了一声,尽情表达着对迪昂的嘲弄,“讽刺的是,竟然是你这个杀人凶手好好地安葬了那老家伙。我很好奇,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情呢?你们这种像蛆虫一般下贱的人,就应该丢在荒野里,被野狗分而食之,成为滋润草木的粪便,这才是你们整个生命中为这世界作出的最大贡献。”
“抱歉,大人,但我想你永远不会明白。”
忽地,迪昂抬起头,直立起腰,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的语气也变了,不再低声下气、委曲求全,他的目光也不再猥琐、苟且,只是径直面对着自己面前的这位不可一世的显赫贵族。
“终于明白再演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了吗?”
虽然洛法里安早就料到,迪昂最终还是不免会露出自己真正的面目,他仍然因为迪昂那抗拒的目光而感到相当的不快。他再度站起来,下了座,朝迪昂走上来,用脚上厚重的鞋甲重新将迪昂的脑袋牢牢地踩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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