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月沉留旧故 花发见新篇(5)(1/2)
夜黑风高,吹得白卯儿直直发寒。
这座金陵城旁的矮山,每到月上中天之时,总不禁传来阴冷的气息。
因为此山虽景色优美,又是块风水宝地,却是花家嫡家的陵园所在。
花万树丧命之时,虽错手杀害了几名武师,却是因花太平等人的奸谋所致,并不能完全归咎于他。
因此待花天麟为父守过头七之后,自然还是会将花万树葬于此处。
而花太平与花万年二人就完全不同了。虽说他二人本就已尸骨无存,但即使尸骨尚在,依花家家规,也绝对没有入陵的资格——他们既做出如此败坏门风之事,又有何面目来见花家的列祖列宗?
所以王月君当然不是来此吊祭花太平的。
白卯儿此时自然也明白了,大姐白日间所说“她二人忘记之事”,当然便是指为花万豪吊丧一事。虽说此事本是她三人来万花庄查探平等教行踪的借口,但大姐既与花万豪有些点头之交,不当真来吊祭一次,确实也说不过去。
但教白卯儿依然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大姐在离开时才想起此事,又为何不在白日便来,却非要等到这夜深人静的时刻悄悄前来拜祭,甚至连山下的守陵人都不知会。
白卯儿正忍不住想开口相询,却忽然又止住了声。因为她忽然听到,陵园里传出些许动静。
原来会在这夜深人静时悄悄前来祭拜的,并不只有她三人。
但白卯儿很快便发现,这陵园中人其实并不是前来祭拜的,因为她又听出了,这动静其实是掘土的声音。
难道陵园中竟来了个盗墓者?白卯儿更加不明白了。
因为花家虽是巨富,但向来不为死人“留财”。各代家主的墓中最多也就“扎纸”多一点,绝无甚珍贵的陪葬物,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此事江湖中尽人皆之,贪婪之辈断不会来花家盗墓。因此这富甲天下的花家,才会只请了几个非但不会武功,连耳目都有些不便的孤苦老人家在山下“守陵”,其实不过是给这些老人家一个照顾罢了。
但白卯儿虽惊讶,掘墓之人却更为惊讶。
因为当他听到风声,想回头看时,却发现自己已动弹不得。
……
“胡德?你这恶贼竟然还没死!”
待三人走到掘墓之人面前,看清了此人的脸,白卯儿不禁立即便骂了起来。
此人竟是万花庄的前总教头,先前想要和王月君同归于尽的“太极手”胡爷。
那胡德却没有答理白卯儿,只是咬了咬牙,望向王月君,恨恨的说道:“我早该想到,你根本是假意要走,其实是想骗我现身的。”
王月君却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我并没有说谎,我接下来确实要去荆州,只不过走之前想先见你一面罢了。”她顿了顿,又忽然笑着说道:“毕竟我这次下金陵,本就是来‘见你’的。”
那胡德不说话了,白卯儿却奇怪的问道:“大姐,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怎么会是来见他的?再说,我们前几日不都见过他了吗。”
王月君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说道:“你刚刚只说对了一半,他确实是一个该死却还没死的‘恶贼’,但他却不是胡德。”她顿了顿,又苦笑道:“前几日我们见到他时,我却也只当他是胡老前辈,所以也不算是‘见过他’。”
白卯儿依然满脸疑惑之色,吴小刚却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他盯着“胡德”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懂了,你是花万豪。”
白卯儿愣住了。
白卯儿当然知道,如果此人真是花万豪,那么大姐方才所说“本就是来见你的”倒也说得通了。
但白卯儿终究还是没想到,此人竟会是早便已经“死了”的花万豪。
“你说的对,我就是花万豪。”此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连你这小鬼都能猜出我的身份,我还有什么瞒下去的必要。”
王月君向小刚微一点头,吴小刚立即会意,走到“胡德”面前,慢慢便撕下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
这“胡德”人皮面具下的容貌,果然便是万花庄昔年的庄主花万豪,白卯儿先前虽不太相信,但她在半年前跟大姐一同来万花庄,为花太平接任‘道贺’时,确实便见过这张脸。
王月君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不但是花万豪,万花庄的真正黑手也是你。”她顿了顿,又说道:花庄主会伪装那件案子,并不是他自己想挪用一百万两金子,更不是他将这金子提供给了平等教。将金子提供给平等教的是你,他只不过是害怕此事暴露,牵连花家,这才出此下策,想要将此事隐瞒过去。”
花万豪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就好像完全听不懂王月君再说什么似的。
“你装傻也没用,大姐能说出来这种话,就一定有充分的证据。”白卯儿对着一言不发的花万豪冷笑道。但她说完这句,却又向着王月君问道:“可是大姐,既然这花万豪才是‘他们’的人,又为何会将家主之位传给花庄主?”
“因为他虽然是家主,但他的两个弟弟也和他共掌花家,若是花二太爷和三太爷联手,在花家的权力会比他还大,他一个人终不能把花家都掌握在手中。”王月君顿了顿,又看向花万豪说道:“所以,他故意不依万花庄的规矩,直接将家主之位传给经验全无的花庄主,想惹得两个弟弟鹬蚌相争,他好来个渔翁得利。”
王月君说这话时虽看似一如既往的平静,其实已是强忍着心头的怒火。毕竟她自己的两个哥哥为了争权夺利便手足相残,已让她不禁觉得十分可恨又可笑,而设计诱使自己两个兄弟去争权夺利、好教二人两败俱伤的花万豪就更不可原谅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自花庄主接任,花家便接连发生大事,原来也是这老家伙派人暗中设计,花庄主失职既重,那花二太爷、花三太爷便斗的更加凶狠了。”白卯儿点头说道。
岂料这回王月君却摇了摇头,说道:“这回卯儿却说错了,花庄主接任没过多久,便已发现了自己父亲的阴谋,立即便将这花万豪擒下关在密室之中,他又如何还能设计?”她叹了口气,又说道:“花无凭私吞钱庄银两是花庄主所授意,花家镖局接连出事也是花庄主‘监守自盗’,目的和此番失窃案相同,也是想将花万豪之‘缺’给补上。”
王月君说到此处,忽然又苦笑了笑,接着道:“我在前两日找到了花无凭和几名镖局的兄弟,从他们口中问出了此事,只不过他们还以为那钱‘也是’花庄主自己私吞,而我则是花家派来追究此事的,还纷纷向我告饶,又把责任都推在了花庄主身上。”
“原来是这样。”白卯儿恍然大悟道。她顿了顿,又疑惑的问道:“那些案子每次的‘补缺’虽少,但确实更难被怀疑,花庄主这回为何还要伪造如此难隐瞒的大案?”
“首先,那样的事如果发生的太频繁,花庄主终究会在这‘缺’全部补上前便被赶下家主之位。”王月君叹了口气,又看向花万豪说道:“但更重要的是,他死了。”
“他死了?”白卯儿疑惑的问道,她当然知道大姐说的花万豪死了是指其佯死一事,却不明白此事同花太平伪造失窃大案有何关系。
王月君点了点头,又看向花万豪,微笑着说道:“你自以为能控制得了花庄主,却没想到他功夫早就胜过了你。你见他不肯依你吩咐,便向他发难,才发现自己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是也不是?”
她说这话时虽始终面带微笑,但话语中却难得露出了讥讽的味道,显然是对这花万豪恼恨已极,便借机讽刺其没有自知之明。
“哼。”花万豪冷笑一声,虽依然没有答话,显是默认了王月君的说法。
“不错,花庄主和大姐交手之前,庄中所有人都以为他的功夫还不如花二太爷,这花万豪当时就更不会想到了。”吴小刚顿了顿,又颇为不解的问道:“不过说到此处,我倒想问大姐一个问题,当时大姐最多只用交上数十招,便该想到击败花庄主的法子,却为何和他硬拼了三百多招,才使出那一招?”
吴小刚会有这个疑问并不奇怪,花太平和王月君内外修为虽差不多,但经验和见识上的差距实在是太大。所以王月君虽和花太平拼了三百多招,真正制敌的也就最后那乍虚还实的一招。依王月君的见识,十数招过后便该看出这点。她后来可以那样击败花太平,早便也可以才是。
王月君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小刚能看出这点,长进就更大了。”她看向天空,又不免有些哀伤的说道:“那是因为我想看看,花庄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来一个人说话行事可以伪装,但被逼到全力相搏时的武功本事肯定无法掩藏。王月君和花太平硬拆那么多招,正是想把花太平逼得毫无保留。
而王月君自也看出了,花太平在十分窘迫之时,依然只会凭正攻化解,完全使不出奇诡招数。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个擅长撒谎的狡诈之徒,就算他当真是平等教之人,也必然会有十分的苦衷。
王月君击败花太平时,本想就此事同其好生谈谈,岂料萧婷忽然横插一手,却被花太平擒为人质要挟王月君,之后直至花太平引火药自爆,其间再无长谈的空闲,王月君也就只能自己琢磨,花太平的苦衷到底是什么了。
王月君又看向花万豪,接着说道:“但正因为花庄主是那样的人,所以明知留你性命十分危险,却还是不忍‘大义灭亲’,只将你关在密室铁牢之中,又只同旁人说你是身染重疾、无法见客。”她顿了顿,又摇头说道:“但他身为一庄之主,平日又有许多庄中事务,不可能一个人便能一面隐瞒还一面照顾好你,便将此事告诉了对万花庄最为忠心的胡爷,托胡爷来照顾你。”
王月君说到此处,忽然长叹一声,十分难过的说道:“岂知花庄主这一个不忍心,却害了胡老前辈,也害了整个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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