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谢晨（1/2）

腊月二十三，小年。

自清晨而起的一场大雪挥挥洒洒的下了一整天，鹅毛般的雪花自天间跌落，整片世界都处在大雪笼罩之下。狂暴的西北风在空中打着旋儿，卷起漫天烟尘，遮天蔽日，便是往日中那刺目的日光，此时也在风雪中颤栗。只是一日间，足矣淹没了膝盖的大雪便埋没了整片天地。

风雪初歇，万籁俱寂。

“嘎吱，嘎吱，嘎吱。。。。。。”

暴风雪后，天地无声。在即将坠落的夕阳下，踩踏积雪的声音在空旷的哑巴岭上回荡，这声音富有节奏，无论声音的大小或间隔几乎完全相同，似乎经过了最严密的计算一般。

冰冷，寂静，那道脚步声成为了这世界唯一的声响。

这里是北王山脉，地处鲁国极北，一年中有大半时间处在冰雪覆盖之下。

“就你能耐。”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中年男子正蹲在地上不断的在一个少年的脚上涂抹着什么。

“和你说了多少遍了，就是不听，村子里谁不知道山里有个大野猪？但这么多年了，它不还是活的好好的？不是没人去尝试过，那个畜生至少有四百多斤，如果能够杀了，可以解决一户人家一冬天的食物，但不好杀啊。”

中年男子脸色蜡黄，头上的发丝已然白了一半有余，身体枯瘦，蹲在地上近乎佝偻成了一团，虽然语气之中充满了责怪，但脸上却无时无刻不流露出溺爱和疼惜之色。

“野猪喜欢在身上蹭满了松油后在泥浆或地上打滚，一旦干燥便是一层绝佳的铠甲，恐怕就是最好的弓箭也无法穿透。村东的老王二厉害吧？黑瞎子都杀了几个了，见到了它还不是落荒而逃？”

他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的将自制的冻疮药小心的涂抹在少年的脚上。

少年身体穿着一件麻衣，身体瘦弱，脸上有着二十几个麻坑，那是在他年幼时一次病后遗留。

听着父亲的话，谢晨并未回复，只是坐在炕上，睁着眼，仔细的观察着父亲的一举一动。

他双脚红肿，脚背和脚趾处更是有几个指肚大的水泡肿起，每触碰一下都会发出钻心的刺痛感。

责怪了一番后，谢父有些于心不忍，将话题转到了他的婚事上。

“过了年也就十五了，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前几日我和你妈还在商议，是不是过了年后便把你和许诺的婚事定下来。

你们自小便生活在一起，许诺那个孩子我和你妈也喜欢，就是许瘸子那有些不好说，不过没关系，我知道怎么对付他。”

“没想到最终还是成为了你的负担，我和你妈这个身体.......哎！

不用担心我们，真的，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妈都走了，就尽量的照顾一下芸儿，她的年龄还小，有些不懂事儿，你做哥哥的要多担待。

尽量一下就好，真到了没米下锅的那天，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芸儿......听天由命吧。”

谢父蹲在地上不断的对谢晨喃喃叮嘱，瘦弱的身体在地上近乎蜷缩成一团，声音很轻，充满了溺爱。

谢父有很多的话并没有说出口，但谢晨还是听懂了。

他的眼睛有些泛红，自从七岁起便在没有出现过的眼泪不断的在眼圈凝聚。

“怎么还哭了？完蛋玩应。”

端出了一大盆的烀肉，谢父撕开后递给了谢晨。

“冻伤了，多吃点肉补一补，可惜家里没有酒了，不然应该给你喝一口温酒暖暖身子的。”

这样处理冻伤的方式是否正确谢父不知，但村子里世世代代都是这样相传的，想必不会出错。

一边撕咬着父亲递来的肉，谢晨眼圈泛红，滴滴的泪水沿着眼角滴落，谢父不断的用粗糙的大手为谢晨擦拭。

“怎么还哭了？”

“别哭。”

坐在一边，谢父不断安慰，语气温柔。

“爸、我要走了。”

用力的咽下肉丝，谢晨抬起头后看着谢父，不舍的说。

“走？”听了谢晨的话，谢父明显的愣了一下。

谢晨含泪应允。

哑巴岭上，一颗歪脖老槐树下，距离树桩半丈距离，一串由脚印踩出圆形清晰的显露在一尺厚的雪地中。

“嘎吱，嘎吱。。。。”

围绕老槐树转圈的谢晨每一步都准确的踩在之前的脚印上，不知疲倦的，一圈又一圈的转动。

不远处，谢轩阴晴不定的看着这一切。

谢轩早就到了。

谢晨清晨入山，却正赶上大雪滔天，他左等右等，直到太阳落山，依旧不见哥哥回家。当他在村头看到三十几丈外那个模糊的身影时，便已确定那正是他的哥哥谢晨。

目光呆滞，全身被厚厚积雪覆盖，口中念叨着一些模糊的音节，无法区分，以歪脖老槐树为中心，脚下是一个精准的圆圈。

这是谢轩见到谢晨时所见的一幕。

很诡异！

风再次吹响，雪花飘落，最初还如同雪沫子一般，但只是片刻之间便形成了遮天蔽日之势。

“哥，回家了。。”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