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2/2)
田轩辕强笑一声,接着眼睛翻白,浑身瘫软,倒在了地上。张鸿辉惊呼一声,忙去扶他,却被他给用力地甩开了。
张鸿辉不解地看着他,道:“师哥...你...”
“我早就知道了!”田轩辕跪在地上,双手相撑地,声嘶力竭地吼出这么句话。
张鸿辉心里一酸,道:“师哥...”
“别叫我师哥!”田轩辕猛地站起来,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目光中便是恨意,张鸿辉生平经历风波无数,其中不乏有背水一战的恶徒,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的眼光是像田轩辕这样的。
这眼神是天底下最毒最恶的东西,布满臭水的阴沟和它比起来,简直像是泉水叮咚那样令人愉悦。而这眼神,却出自自己敬爱的师哥身上,张鸿辉只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也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紧接着,他便觉得裤腿一紧,他低头去看,发现田轩辕攥住了他的裤子,将十根手指捏的骨节发白。同时不住嘶吼着:
“为什么不杀了我!我没这一身武功,还不如死了好了!”
话语刚落,忽然在背后响起“喀啦”一声,门被打开,一个黑影倒映在白雪地里。张鸿辉慌乱之余侧头一看,发现这破门而入的人居然是明通方丈。
田轩辕看见明通方丈的到来,愤怒却是更加地不可遏制,目眦欲裂如烈火喷吐。当下放开张鸿辉裤腿,奔向明通方丈。
明通方丈眼睛紧闭,手中还摩挲着那串佛珠,似乎并没有看见或听见田轩辕的到来一般,就连张鸿辉也出声惊呼道:
“方丈小心啊!”
终于,在田轩辕距自己尚有一步的距离时,明通眼睛忽然大张,精光暴亮。接着只见他左手蓦地挥舞,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其手边空气飒飒,竟然已经是在运力了。
张鸿辉看得心惊,他知道师兄已经没有任何武功了,立刻施展轻身功夫,喝道:“方丈!手下留人!”
然而,就在他这句话刚刚出声后,明通方丈一掌击出,直直向着他的头,虽然还有些距离,但是掌风却也同样能伤人。只见田轩辕的身子忽然一抽,随即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张鸿辉大惊失色,愤怒更是一跳一跳地要蹦出眼眶来,脚步并未有丝毫松弛。赶到田轩辕身边时,却发现师哥的瓜皮小帽被那掌风刮去了半截,但露出来的却并不是头发,而是青青的头皮。
张鸿辉更无暇细想,浑身是不住地剧烈颤抖,简直要将他震动至散架了,他伸手,轻轻启开了那顶一只扣在师哥头上的帽子,发现上面居然有六个新烧不久的戒疤。
张鸿辉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扭头向上视去,颤声道:“方...方丈...这...怎生回事?”
明通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老衲罪过,此时说来话长。老衲前不久曾去参谋过田施主的脉象,发现他不仅武功修为俱丢失,而且就连神智也有些不清不楚的,他也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废人,请求拜入我少林寺,我便欣然允诺了,给他赐法号‘觉离’,是我座下弟子之一,方才他精神失常,我只好将他击毙...哎...罪过罪过。”
“离觉”这二字,取自于《大方广圆觉修多罗了义经》,原句如下:
“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既觉亦无渐次。”意思是说,知道这些东西不过幻影,就要早日放手离开,如若执着于此,就仍然需要修行了。
张鸿辉却一句话也没听进去,站起来喝道:“你这老秃驴在胡搅蛮缠什么?!我师哥武功全失,如何伤得到你?又说什么法号不法号的,我师哥是我求月派门人,我们家事又与你何干?!”
明通方丈只是看着他,面不改色。张鸿辉越骂越激烈,大都是“人面兽心”、“衣冠禽兽”此等类的词汇。
他骂了好久,觉得不过瘾,想要动手,却又忌讳明通武功太高,只能一个劲儿地掉眼泪,跪在田轩辕的遗体旁,心如刀割,哽咽着大喊:“师哥,都是我的错啊!”
这期间明通冷酷如铁,根本连看也不愿意看他二人一眼,拍拍手。从东面厢房里闯出来一堆少林弟子,明通看他们集结得都已差不太多,终于道:“这就便请各位带走觉离的法体,我们一共下峨眉去。”说着自行走开了,另外两名弟子则是分别掌控住了田轩辕的胳膊和腿,一前一后将他带走了。
张鸿辉呆呆地看着他们远离,忽然像发了疯一般地从地上踉跄着爬起,喊道:“快把我师哥给我放下来!”拳头已经攥紧,明通则是刹住了脚,回身过来就是一拳奉还。
张鸿辉忙不迭地躲开,放低了重心,挺身打出数拳,记记透着锋利,明通举手格挡,却也给他这重拳打得后退连连。
明通方丈虽然见多识广,却也是被张鸿辉这副困兽犹斗的劲头给吓住了。他武功本来就要比张鸿辉胜出不少,和之前的田轩辕处在伯仲之间。但是为人低调喜平,不愿抛头露面,更知名利这些皆身外之物,若是挂牵于此而不能自拔,便是有违佛门本心了。
哪曾想张鸿辉火力全开,一招狠似一招,居然有要反败为胜的势头。明通方丈心惊下,脱口而出道:“结阵!”
“是!”他一声令下,那原本袖手旁观的许多弟子都抢上身来,纷乱的拳脚登时便遮住了张鸿辉的眼,拳打脚踢似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张鸿辉奋力抵御,比武讲究点到为止,但计较生死的时候却就不是如此了,因此明通方丈这般做法倒算不得违规,只是张鸿辉气急败坏,几乎要恨死了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心里早就将明通祖宗十八代和少林寺咒骂了个遍。
一拳到底难敌二手,少林僧人多势众,张鸿辉很快就被压制得无还手之力,眼看再来一会儿拳脚就能取了他的命,明通方丈却在这时喊了停,冷冷地道:“就留这丧家之犬几天活头吧,我看这武林中也已没有什么能人异士,咱们还是早点回寺去,将觉离的法体火化了才是。”
众少林僧自然以明通为尊,眼下听得他这么说,纷纷点头称是,各自散去,如潮尽浪退一般的走掉了。
张鸿辉则被打得几乎要站立不起来,但仍然强撑着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去,一众弟子见师傅如此都是倍感新奇,上前询问,却都给张鸿辉轰走了。
张鸿辉躺在床上,看自己浑身上下皆是青紫无数,越来越觉得愤恨难平。心中暗暗决定要哪日找少林报这一箭之仇。
“咚咚咚”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张鸿辉不耐烦地道:“进!”起初他以为会是弟子什么的,却见到门外进来个巨汉,正是宇文一刀。
宇文一刀一见他面,就抱拳道:“张掌门,怎么不见田岛主的影子?”
张鸿辉忙从床上坐起,将实话全部讲述给宇文一刀,宇文一刀听着听着,不禁色变,问道:“正是如此?”
张鸿辉道:“正是。”过了半晌后又补充道:“宇文大哥,依你之见,这事情该怎么办才好?”
宇文一刀站起身来,沉吟道:“这事儿我还须和同伴们商量一下,张掌门,你多保重!”说着就站起身来要离开,张鸿辉忙道:“你们不竞这武林盟主之位了?”
宇文一刀叹了一口气,道:“现下,各位都做鸟兽散,这武林至尊,又和一虚名有何区别?再者言之,我等本来是准备一心抗敌,若执着于着什么武林盟主之位,岂不是顾小而失大,舍本而逐末了么?这峨眉山我看也没必要再待了,告辞!”
话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