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草席蒲团不扫尘(2/2)
冬落茫然的睁开了眼晴。
这个问题,好难啊!
冬落起身离开了蒲团,一脚踏在水面之上,一圈圈的水纹交错着远去。
好像那天有多远,这水纹便会荡漾开多远。
生生不息。
一步起,一步落。
不拖泥,不带水。
身后的蒲团消失不见,只有一圈圈水波四散开去。
冬落再次低着头颅,不过他却没有看到他的倒影。
水面下,游着一条条各式各样的大鱼。
大鱼在吃小鱼,小鱼在吃虾米。
生机勃勃,乐此不疲。
一声清鸣响彻天地。
即不坚锐,也不低沉。
只有欢快。
冬落看到水面下有一条刚刚出生的鲸鱼在绕着他妈妈欢快的叫着。
冬落站在水面上,跟在了它们的后面,看着那条小鲸鱼,从早游到晚,从白天游到黑夜。
看着他一点点的长大,看着他离开了他的妈妈,独自游向了深邃的大海。
那个时候,冬落的内心突然有一种刺痛的感觉。
这片海那么大,可能这一分别,它们这一生都不会再见了吧!
小鲸鱼越来越沉默。
冬落也越来越沉默。
冬落摸了摸下巴,早已胡子拉碴。
大海没有尽头。
小鲸鱼越游越远。
也越来越老。
冬落的头发乱糟糟的飘浮在水面之上,像一从从水草一样。
随波逐流。
原先的小鲸鱼已经长得很大很大了,可是它却再也没有见过它的妈妈。
浅水是喧嚣的,深水是沉默的,而海水呢!
是温柔的。
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小鲸鱼的巨鲸,在某一天突然停止了游动。
巨鲸轻鸣了一声。
冬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是了,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也是这样叫的。
声音都很欢快。
巨鲸突然前游数千米,而后猛然回头一跃而起。
雪白的肚子在阳光的照耀下,真的很美。
冬落仰头看着这人世间最美的景象,不由的呆立在当场。
巨鲸向着冬落飞来,巨大的头
颅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冬落的额头,而后悄无声息的跌落水面。
一丝水花也没有溅起。
巨鲸落了。
冬落头朝下,也随着巨鲸向着海底落去。
鲸鱼庞大尸体落入了大海,冬落仰躺在它的背上,泪流满面。
海水是咸的,泪水也是咸的,泪水融入了海水之后就不见了。
但它确实又存在过。
一群大鱼开始撕扯着巨鲸的血肉。
冬落闭上了眼晴,内心苦涩一笑,“如果那个人是我,那就杀了吧!”
那道声音再次问道:“值得吗?”
值得吗?
冬落眼眶微热,他突然间想起那晚的十字街头,他也曾问过林惊风值得吗?
同样是杀一人,救百人。
林惊风的选择同样是杀了吧!
冬落笑了笑,“值得吗?以前没有想过,但我一条命换一万条命,我觉得值。如今我认真的想了一想之后,我还是觉得值。”
那道声音消失。
冬落眼中的茫然也跟着消失。
阳光透过海面,照在冬落的脸上。
痒痒的。
冬落睁开了眼晴,发现他还站在那一间昏暗的屋子里,屋子中间有一个蒲团,不染尘埃。
那一只抬起的脚还没有落下。
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浑身湿漉漉的,就像刚从大海里捞出来一样。
冬落将那一只还未落下的脚一步落下。
正如之前他在幻境中的选择一样。
在他没有考虑之前,他会那样选。
在他考虑了之后,他依然也会那样选。
这是心性。
无关对错。
一脚落下之后,并没有什么天翻地覆,碧海蓝天的景象发生。
冬落目光坚定的向着屋子中间的蒲团走去,一屁股坐了下来。
什么也没有发生。
冬落开始环顾四周,寻找登塔之路。
只是昏暗的屋子里除了一个蒲团什么也没有,冬落起身,将蒲团拿了起来,蒲团下什么也没有。
冬落有些疑惑了。
难道自己就要在这间小黑屋里呆上一辈子了?
冬落一圈一圈的在屋子里逛了起来,这里摸摸,那里敲敲。
一开始他还可以保持着良好的心态。还在不断的安慰自己。
可是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他的心情开始烦躁了起来。
一拳一拳的捶着墙壁,捶着地面。直到手上鲜血淋漓,内心的郁结依旧挥之不去。
在云深不知处,墨子清正拘谨的盘坐在一道透明的身影之后。
那道透明的身影看着眼前云雾凝聚而成的画面,“你是叫墨子清吧!还不错!但大道之路,长且艰,阻且难,不是你一开始高歌猛进,就能步步登顶的。修行一事,还是得讲究一个厚积薄发,步步为营。年少有为,也全非好事。”
以透明身影的目力及眼光自然可以一眼看出墨子清心境的问题。
无非就是小小年纪便成为了三大学宫最年轻的大墨。
内心骄傲也很正常,只是当那份自傲变成自负之时,那就危险了。
墨子清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凌云塔本就是为一些心怀凌云之志的人准备的练心之地,你也去凌云塔里练练心吧!”
那道透明的身影挥了挥手,直接把他挥落下云端。
墨子清看着眼前还有几扇门开着的凌云塔,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选择了一扇门之后,一步就跨了进去。
云端之上,一具古老的机关甲有些疑惑的问道:“巨子,如此年轻的大墨就算是在当年也少见,你为什么还要让他入凌云塔?那怕是如今,里面还困着不知道多少人呢!”
那道透明的身影道:“我想让他知道什么叫非命?”
墨甲怔怔无语。
透明身影问道:“墨甲,你说那个少年,他能走到第二层吗?”
墨甲没好气的说道:“走不到最好!就把他一直锁在第一层里就好了,省得我看着就来气。再说了,巨子,你不是看得到他在第一层问心关之时,经历了什么吗?连你都不知道他能不能进第二层,我怎么会知道。”
透明身影一脚踹在机关甲上,将他踹入了远方的云海之中,“我看得到,我看得到个屁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纯洁而又阴险的心境。明明是两个极端,怎么可能就存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呢!杀别人的时候不手软,杀自己的时候也不手软。这还真是奇了怪哉!”
机关甲穿过云海,大笑不已,“这第一层问心关,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是上不了第二层的。问的不是他这一瞬,而是他的一生。他答不对他的一生,就别想答对这一瞬。”
……
……
在经过短暂的烦躁之后,冬落安静了下来,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蒲团。
他再次坐回蒲团之上,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开始认真的思索起了进入塔内的一切。
而随着他的心逐渐的安宁下来。
昏暗的屋子也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之前在幻境中,那道声音问自己杀一人救万人杀不杀的时候,冬落便感到有一股熟悉之感,好像在哪儿也有人曾经问过自己同样的一个问题。
可是那个时候他并没想起来。
如今坐下来,仔细的想想之后,他经于想起来了,是谁曾经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了。
“你说一个至高佛为救千万人而杀一人,那他究竟是佛还是魔?”
这是那位传他易筋经的大师那晚在风雪夜中问出的问题,
如今他可以给出一个与之前不一样的答案了。
“他是佛,也是魔。他是那千万人心中的佛,他也是那一人心里的魔。”
冬落猛然的睁开了眼晴。
昏暗的屋子大亮,一道道台阶在他的脚下往上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