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凌寒独自开(2/2)
十三万人马如黑云压城,逼得江城众人喘不过气。楚有大将滕云、黄阑、翟羽,又有将领黄权、苟于且、尚昆、蔡淳等人,兵多将广,江城危急。
枳国一方,枳王相奚亲自督战,身旁是庙堂诸卿。
“谁去叫阵?”滕云喝道。
“将军,我去。”楚将黄权抢先出列。
黄权策马上前,喝道:“贼将巴闯,杀我族弟,可敢一战?”
黄权族弟正是涪陵之战死于巴闯之手的黄耿。巴闯早已不记得手下败将,只是有人叫阵,他便出战。
枳国四执圭,江侯一枝独秀,再是知晓兵法的樊荼,巴闯第三,相思最为无用。
若是单论武力,樊荼尚在巴闯之下,枳国第二,只输江侯。
巴闯策马上前,与楚将黄权交锋。只十回合,黄权不敌,调转马头逃窜。巴闯岂是心慈手软之辈,驭马追上,一剑毙命。
首战告负,滕云脸色阴沉,就要亲自上阵去会一会巴闯,被翟羽拦下。
翟羽是夫家养子,学霸王枪法,手里武器正是夫错早年所用的霸王枪。
霸王枪法,他已大成,威名赫赫,岂是黄权比得?
翟羽持枪上阵,与巴闯厮杀在一起。巴闯善用剑,最擅长的还是刀,与他而言,剑太轻巧,用刀才可以酣畅淋漓。
见到来者不善,巴闯换刀。巴闯的刀,只败给江侯的剑,枳国第二。
翟羽持枪,巴闯提刀,两人都是死战,没有半点花哨。三十回合不分胜负,滕云着急,命苟于且上阵相助。
苟于且勉强算二流,但有他杀入战局,打乱了局面,巴闯艰难抵挡,身陷危境。
“以一敌二,下作之举,我去助巴闯。”樊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江侯不在,巴闯是枳国第一战力,他不得不急。
“樊荼,你是太保,稳重些,”枳王相奚说道,“你若去了,宋军滕云、黄阑让寡人上阵还是太师?”
樊荼心里憋屈长叹一口气,江城只有五万七千人马,能用的将更是寥寥无几。
“王,巴闯不能败,”樊荼分析利弊,“其一,巴闯若败,江城再无可战之人;其二,巴闯若败,士气定然受打击,士气低落,不战而败。”
相奚询问了卿伯意思,卿伯点头,樊荼领命,刚要出城,江州军部将凌寒请命:“太保,我去。”
凌寒,无父无母,无名无姓,黎赫王十八年冬,流浪到江城外,饥寒交迫,偶遇江望舒。
江望舒远远望着当时还是少年的凌寒,衣不蔽体,心里不忍,递给他枳刀三块。枳刀不多,足够他置办一身保暖衣裳,捱过这个冬天。
凌寒不接,艰难往江城走,消瘦背影实在可怜,倔强脊梁又异常挺直。
“你是何人,去往何地,要做什么?”江望舒追上他,询问道。
“孤儿,无名无姓,去江城,从军。”凌寒话语不多。
江望舒眼眶湿润了,他拭去眼角泪珠,下马说道:“我便是枳江侯。”
凌寒半信半疑问:“你当真是江侯?”
江望舒点头,凌寒伏地不起,说道:“请江侯允我从军。”
清苦的生活让凌寒从小扎根贫壤,只能长成一颗狗尾草,所以他一向倔强。倔强,是自卑的凌寒最后的尊严。
“我也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无名无姓。”江望舒的言语,在凌寒耳朵里是那么动听,这一刻,他仰望江望舒,江望舒就像一颗参天大树,他不过是一颗卑微的狗尾草。原来,狗尾草也可以成长为参天大树。
“江侯,请允我从军。”凌寒连磕三个响头,个个在地面凿出冰洞。
“允了,”江望舒扶起凌寒,重新审视他。与其说衣不蔽体,不如说是破布条缝了又缝,补了又补,勉强遮羞,江望舒说道,“不能决定的是出身,可以改变的是命运。”
“请江侯赐我姓名。”凌寒小心瞥了江望舒一眼,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贪心。
冬寒,万物寂寥,唯有腊梅凌寒独自开。
“从今以后,你叫凌寒。”
七年时间里,这颗卑微的狗尾草疯狂汲取每一份养料,疯长,疯长。
江侯不在,江州军的荣耀便让我来守护,枳国国运便由我来肩负。
凌寒持枪而出,拦住翟羽。
都是用枪之人,没有惺惺相惜,只有浓浓战意。
翟羽有他的骄傲,手里霸王枪,枪法十二式。
凌寒何曾没有他的骄傲呢?手里长枪,是及冠之时江侯送的。
军中少有用枪之人,所以他仿照矛、戈、戟,修习枪法,枪法名凌寒,凌寒独自开的凌寒。
凌寒只识得这两个字,只会这半句诗,他的这七年忙着修习枪法,无暇再顾其他。
都是用枪之人,都是军中翘楚,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翟羽用枪,恪守霸王枪法十二式,枪法娴熟,招招致命。
凌寒用枪,变化多端,凌寒枪法本就集百家之长,随心而出。
恪守枪法,可以练到大成,但一昧如此,就落了下乘,所以武圣夫错就不拘泥于霸王枪法十二式。
可惜翟羽不是夫错,他与夫错同岁,同年习枪,总是不如夫错。
凌寒逐渐摸透了翟羽枪法套路,无非是那十二式,要是与木桩对练倒是好用,可惜,他的对手是凌寒。
翟羽一枪直挑,想要取凌寒下盘。凌寒故意卖了破绽,就等着翟羽上钩,心里欣喜,脸色依旧冷峻,踩在翟羽枪尖,借力而去。枪花抖动,如寒冬冰雪,绽开一朵朵冰花,一枪传颅。
凌寒七年练枪,就等着这一刻,一战成名。
可惜!凌寒收枪,暗道可惜。
可惜的不是国难当头,一战成名又如何。可惜的是江侯没看见这惊艳一枪。
凌寒性子冷,嘴上不说,心里早已将江侯当作父亲。从何时开始的他不知道,或许是江侯赐名,或许是江侯赐枪。
人名凌寒,枪名凌寒,枪法亦名凌寒,凌寒独自开的凌寒。
滕云气急,翟羽好歹是军中大将,若是败在巴闯手里他还好受些,败在这个无名小卒手里,他实在接受不了。
“攻城!”滕云下令攻城,不再戏弄枳军,万一再出一个凌寒呢?
巴闯也一刀解决了楚将苟于且,见到楚军大举进攻,不敢犹豫,拉着凌寒回城。
巴闯心里苦,当年西境扬名之战,被江望舒抢了风头,从此江望舒横空出世,独步梁州。
这会儿他先杀黄权,再斩苟于且,好不威风,谁料江望舒的部将,一个他近来才知晓姓名的小将竟然又横空出山,风采不输江望舒当年。
“放箭。”枳王相奚抽剑喝道。
江城守军占据地利,箭矢齐发,一连七轮。
江城两面环水,一面背山,只有西侧有开阔地带,楚军人数优势难以施展。
滕云顾不了那么多,撞木先行,战车紧随,步卒再上,两侧是骑兵掩杀。
“开城迎敌。”樊荼下令。
江城虽说易守难攻,但石料缺乏,木料又尽数做了箭矢,城门若破,江城难守,出城应战,是不得已而为之。
樊荼相去冲锋陷阵,但一想到自己不再是执圭,而是坐镇后方的太保,只好很恨地丢了手里佩剑,望着巴闯领军出城。
七轮箭矢消耗了楚国万余人,楚军尚余十二万,两倍于枳,七轮箭矢,只是杯水车薪。